谢临渊离开后的公寓里，空气像是凝固成了冰。沈知意站在书桌前，指尖悬在那行淡铅笔字上方 ——“第七支队，十三号档案，关联人：沈知意”。茶盏在桌角轻轻晃着，杯底的 “L-07” 朝上，像枚未盖全的火漆印，烫得她眼尾发紧。
她把残信折成小块，塞进旗袍内侧的口袋，指尖触到布料下的峨眉刺，冰凉的金属让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冷静，她对自己说。谢临渊的话像拼图，拼出了十年前那场 “破晓行动” 的轮廓，却在最关键的地方缺了角。而她手里攥着的，或许就是补全拼图的最后一块。
手机屏幕亮了下，是程野的微信头像在跳动。她想起这个人 —— 总能在警方档案库和暗网之间游走自如的私家侦探，上次帮她查谢临渊车祸记录时，曾隐晦提过 “军方档案有层级锁，硬闯会触发警报”。
拨号音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程野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沈小姐？这个点找我，是又发现谢总的新秘密了？”
“不是他的。” 沈知意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是‘No.7-13’。”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军用档案编号？” 程野的声音瞬间清醒，“你从哪看到的？这东西属于加密层级，非授权查询会被追踪。”
“我需要知道它的关联记录。” 她避开问题，“尤其是和‘L-07’的关系。”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从听筒传来，像是在记关键词。“‘L-07’……” 程野的声音压低，“这个代号格式有点眼熟。等等 ——” 他忽然顿住，呼吸变重，“沈小姐，你见过江晚舟后颈的芯片吗？”
沈知意一怔。江晚舟是前阵子片场意外的关键人物，被警方带走时，她确实瞥见对方衣领下露出的淡青色疤痕，像块被缝合的芯片。
“她的芯片编号是‘w-07’。” 程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和你说的‘L-07’，只差一个前缀字母。”
沈知意的手指扣紧了窗框。w 和 L，会不会是同一序列的不同分支？
“我试试。” 程野终于松口，“但得用暗网镜像通道，可能要几小时。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公寓又恢复寂静。沈知意打开电脑，调出直播后台的设备记录。谢临渊说他每天都在看，连她用什么包都记得 —— 那这个茶盏包，是他放进残信的吗？还是另有其人，在用这种方式逼他现身？
屏幕右下角弹出加密邮件提示，发件人是程野的暗网 Id。标题只有一串乱码，附件是个加密压缩包。
她输入预设的密钥，解压进度条缓慢爬升。程野的消息跟着进来：“刚黑进边缘服务器，找到点东西，但被防火墙弹出来了。文件加密等级很高，我试试暴力破解 ——”
消息戛然而止。
下一秒，一段模糊的视频自动弹出。画面剧烈晃动，像是用微型摄像头拍的，背景是闪烁的红色警示灯，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程野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找到了…… 人体舱…… 红蝎纹身……”
镜头突然转向一排嵌在墙里的玻璃舱。沈知意的呼吸猛地顿住 —— 舱内漂浮着蜷缩的人影，皮肤苍白如纸，脖颈处都有块凸起的疤痕，和江晚舟后颈的印记如出一辙。最左侧的舱体上，电子屏闪烁着一行字：“活体样本 b-07”。
“b-07……” 她无意识地重复，指尖冰凉。L-07，w-07，b-07…… 这些编号像锁链，把看似无关的人捆在了一起。
视频突然剧烈倾斜，程野的闷哼声混着电流杂音炸开：“该死…… 触发红外陷阱了……” 画面猛地翻转，最后定格在通风管道的金属网格上，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死死抓住网格，指节泛白。
随后，信号中断，屏幕变成一片漆黑。
沈知意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她重拨程野的号码，听筒里只有冰冷的忙音。
必须找到他。
她打开程野发来的另一个附件 —— 基地三维图。蓝色光标停留在地下三层的 b 区，标注着 “净化室”。她想起谢临渊说过的 “废弃防空洞”，调出十年前的城市工程档案对比，发现那片区域的地下结构在 “破晓行动” 后被整体改造过，图纸上的通风管道走向，正和视频里的视角吻合。
“程野在替你查你不敢碰的过去。”
这句话突然跳进脑海。沈知意抓起手机，几乎是凭着本能拨通了谢临渊的号码。
响了七声才被接起，他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什么事？”
“程野出事了。” 她语速极快，把视频内容和基地位置报给他，“他在境外组织的秘密基地，被困在地下三层净化室，可能和人体实验有关。”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瞬间消失。几秒后，谢临渊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在哪看到的视频？谁让你查这些的？”
“重要吗？” 沈知意走到玄关，抓起外套，“现在他可能还活着。”
“你不能去。” 谢临渊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那不是你能应付的地方。净化室的通风系统连接着神经毒气管道，陷阱一旦触发，三分钟就能致命。”
“那你去。” 她拉开门，冷风吹得睫毛发颤，“或者告诉我怎么进去，我自己去。”
沉默在听筒里蔓延。沈知意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 —— 眉头紧锁，右手按在右肩的疤痕上，像在和某种痛苦的记忆较劲。
“地址发我。” 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在家等着，别动。”
“我和你一起去。” 她打断他，“程野是为了查‘No.7-13’才出事的，那是你的档案，我没理由躲着。”
“沈知意 ——”
“你说等了我十年。” 她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十年里你不敢碰的过去，现在有人替你揭开了。你拦我，是怕我看到真相，还是怕我打乱你的赎罪计划？”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
“穿厚点。” 他说，“我二十分钟到楼下。带好你的峨眉刺。”
二十分钟后，黑色越野车停在路边。谢临渊坐在驾驶座，副驾上放着个黑色战术包，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的夜视仪和消音手枪。
沈知意坐进后座时，他正低头检查弹夹。侧脸在仪表盘的光线下显得棱角分明，右肩的衬衫被动作牵扯，隐约能看到绷带的轮廓。
“这是基地的结构示意图。” 她把打印好的图纸递过去，“通风管道的检修口在西侧外墙，程野应该是从那进去的。”
谢临渊接过图纸，指尖划过 “净化室” 的位置，眼神沉得像深潭。“红蝎纹身，” 他忽然开口，“是境外武装组织‘蝎尾’的标记。十年前‘破晓行动’的伏击者，就是他们。”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跳。所以程野找到的，不仅是人体实验的证据，更是谢临渊当年任务失败的真相？
“他们抓那些人做什么？”
“活体实验。” 谢临渊发动车子，引擎声低沉，“‘蝎尾’一直在研究记忆移植技术，用战俘和失踪人口做样本。江晚舟的芯片…… 应该是失败品。”
沈知意想起程野说的 “w-07”，又想起茶盏底的 “L-07”。“那‘L’代表什么？”
谢临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别问。”
车子驶出城区，朝着郊外的废弃工厂开去。沈知意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忽然注意到谢临渊的袖口沾着点灰烬，像是从烧焦的纸上蹭到的。她想起他转身离开时，袖口滑落的半张残信 —— 编号 “No.7-13” 清晰可见。
原来他一直带着。那些被他烧掉的信，或许从未真正化为灰烬。
“你早就知道‘蝎尾’在这里，对吗？” 她轻声问。
谢临渊没回头，只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我一直在查。” 他说，“查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母亲，查‘破晓’两个字的意思，查十年前那个电话里，她没说完的话。”
车子在工厂外一公里处停下。谢临渊从战术包里拿出两套黑色作战服，扔给她一套。“换上。” 他说，“里面有定位器，跟着我，别超过三步。”
沈知意在后排换衣服时，听见他打开副驾的抽屉，取出个相框。她透过座椅缝隙看过去，相框里是张泛黄的老照片 —— 年轻的谢临渊穿着军装，站在三个笑容灿烂的男人中间，右肩没有疤痕，眼神亮得像星。
他用指腹摩挲着照片边缘，动作轻柔得不像他。
“他们是……”
“第七支队的队友。” 他把相框放回抽屉，声音听不出情绪，“‘破晓行动’那晚，没回来。”
沈知意系作战服腰带的手顿住了。十三号档案是 “死档”，原来指的是这个。
“准备好了？” 他回头，目光落在她后腰的峨眉刺上，“这个比手枪好用，但别轻易出鞘。”
她点头。
他推开车门，冷冽的风卷着尘土灌进来。远处的废弃工厂黑沉沉的，像头蛰伏的巨兽，只有顶层的一扇窗透出微弱的红光，像只窥视的眼。
“记住，” 谢临渊的声音压得很低，混在风声里，“进去后，不管看到什么，别停下。”
沈知意看着他走向工厂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他说的 “脏” 是什么意思。那不是手上的血，是十年里反复啃噬他的愧疚 —— 没能救下的队友，没能听懂的警告，没能护住的人。
她握紧腰间的峨眉刺，快步跟了上去。阴影里，茶盏包被她落在了车后座，拉链敞开着，露出杯底朝上的 “L-07”，在月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