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碎成星子，像一场无声的雪，落在每具克隆体的眉心。沈知意的手还悬在半空，掌心的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终端接口上凝成一小片暗红。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037号舱内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双眼睛，终于不再是空洞的复制品，而是有了“人”的光。
谢临渊靠在墙边，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从极深的地方爬回来。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着血，混着点蓝得发荧的液体。他没看自己，只看向沈知意：“你……做了什么？”
“换了个系统。”她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老的太吵，新的安静点。”
话音刚落，实验室地面猛地一震。
所有人脚下一晃，程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骂了句脏话，手指在终端上飞快敲击：“不对劲，数据流清了，但底层协议还在运行——这地方根本没关机，它在等什么？”
沈知意低头看掌心，那道伤口还没愈合，边缘却泛着微弱的蓝光，像是有东西在皮下流动。她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枚染血的子弹壳。壳体表面的纹路比之前清晰，隐约能辨出一行极小的刻字：Y-13-a。
“妈。”她把子弹壳攥进掌心，对着空气说，“你留的门，我来敲。”
她转身走向基因链投影原本浮现的位置。那里空无一物，但她知道它还在——就像人闭上眼，世界也没消失。
她将子弹壳对准地面，轻轻一压。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舌弹开。紧接着，整座实验室开始震动，比刚才更剧烈。天花板簌簌掉灰，克隆体的培养舱集体嗡鸣，玻璃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而就在那片空地上，一道幽蓝色的光柱缓缓升起，扭曲、延展，最终拼出断裂的双螺旋结构——基因链，回来了。
但这次，它不再无序震荡，而是像被什么牵引着，缓缓向子弹壳的方向偏转。
“操。”程野盯着屏幕，“它认主了。”
沈知意没理他。她盯着那道投影，忽然抬手，用峨眉刺在左腕划了道口子。血滴落，正好落在基因链断裂处。
蓝光暴涨。
整个空间被照得通明，连谢临渊的影子都变成了淡蓝色。就在这光里，谢临渊突然闷哼一声，肩头旧伤崩裂，鲜血顺着西装渗出，滴落在地。
奇怪的是，那血没散开。
它自己动了。
一滴接一滴，血珠在地面滚动、排列，像有看不见的手在书写。程野瞪大眼，手指飞快调出上一章上传的镜渊会数据，对比后猛地抬头：“这他妈是乐谱！生母绝笔曲的第二乐章！”
沈知意低头看去——没错，那血迹组成的，正是她母亲最后写下的旋律。音符完整，只差最后一个休止符，像一句话卡在喉咙里。
她没犹豫，直接割破右手食指，以血为笔，在乐谱末尾补上那一笔。
“滴。”
一声轻响，像是系统确认。地面血谱瞬间亮起蓝光，共振传入地下。紧接着，实验室中央的地板缓缓裂开，一台巨型量子计算机从地底升起，表面覆盖着无数dNA碱基对的浮雕，屏幕漆黑，像在等待。
程野吞了口唾沫：“这玩意儿……是母体服务器？”
“不是。”沈知意盯着屏幕，“是钥匙孔。”
她刚说完，计算机屏幕突然亮起，一行字浮现：
【生物认证中……】
【需双生共鸣】
“双生？”程野皱眉，“谁跟谁？”
沈知意没答。她转身看向谢临渊，伸手：“把手给我。”
谢临渊没问为什么，直接走过来，将手掌覆在她手背上。两人的血混在一起，顺着指缝滴落，正好落在计算机的启动区。
屏幕一闪。
两列dNA序列开始滚动，比对进度条缓慢推进。几秒后，结果跳出：
【相似度：99.9%】
【关系判定：非亲属，为同源重构体】
程野倒抽一口冷气：“同源重构？你们俩……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是。”沈知意盯着那行字，声音冷得像冰，“是同一个实验。”
她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突然响起机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却是江晚舟的声音：
“恭喜你们，激活了地狱之门。”
灯光瞬间熄灭，唯有那台计算机的屏幕还在发亮，dNA序列在黑暗中泛着血红的光。
“二十年前，她把基因链埋进地底，以为能锁住真相。”江晚舟的声音像从地缝里爬出来，“可她忘了，钥匙从来不在她手里——而在你们的血里。”
沈知意冷笑，弯腰从谢临渊肩头拔出那块残留的弹片——边缘还沾着血和皮肉。她抬手，狠狠拍在屏幕上。
“啪！”
弹片嵌进接口，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屏幕猛地一抖，dNA序列闪烁几下，突然多了一道蓝痕——正是她指尖血迹留下的印记。
“地狱？”她盯着那行红字，声音轻得像在聊天，“我重生那天，就住在里面。”
计算机没反应，但底层协议的运行频率变了。程野的终端突然震动，他低头一看，瞳孔一缩：“知微，你干了什么？”
“怎么？”
“你那道蓝痕……它在改写底层代码。系统日志显示，有人标记了‘L-13协议激活’。”
“谁？”
“不知道。但标记时间是——你拍屏幕的那一刻。”
沈知意没说话。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道伤口还在渗蓝光，像是有东西在往外爬。
谢临渊忽然伸手，抓住她手腕：“你感觉不到？”
“感觉什么？”
“你的血。”他声音低，“它在烧。”
沈知意这才察觉——掌心发烫，不是伤口的痛，而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热，像有火在血管里跑。她低头看去，只见那道蓝痕顺着血脉往上爬，像一条活的纹身。
程野的终端突然报警，红光闪烁。
“不好！”他猛地抬头，“基因链在反向读取！它在扫描你的记忆！”
沈知意抬手就要拔弹片，可就在这时，所有克隆体同时抬手，抚上额头，动作整齐得像被同一根线牵着。
037号舱内，那具“她”缓缓睁开眼，直视沈知意，嘴唇微动。
没声音。
但口型很清楚。
“你……是……谁？”
沈知意没答。她盯着那张脸，忽然笑了。
“我是你们的原厂系统。”她抬手，将弹片往里一推，“现在，该升级了。”
计算机屏幕猛然爆亮，dNA序列疯狂滚动，最终定格在一段从未出现过的编码上。那串字符极短，却带着诡异的韵律，像是某种语言。
程野死死盯着那行字，手指发抖：“这……这不是基因序列。”
“是什么？”
“是……指令。”他声音发紧，“一条写给‘Y-13’的指令。”
沈知意眯眼。
屏幕上，那行字静静躺着：
【启动母体备份，唤醒沉睡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