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周遭的一切仍维持着惨烈原状:火焰依旧在冰原上狂舞,丧尸的嘶吼还卡在喉咙里,冰面的黑血蜿蜒如蛇。
唯有被光带笼罩的两人,正经历着令人惊叹的时光倒流。枭焚川焦糊的手臂上,焦黑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炭色,新生的嫩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掌心那些饱满的燎泡顺着纹路缓缓收缩,最后化作几缕轻烟消散,深可见骨的牙印处,断裂的筋脉与碎骨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重新拼接、愈合,连残留的血污都顺着皮肤纹理倒流回伤口,最终彻底消失。
在他身下上墨研秋,身上的伤口也在银辉中上演着奇迹。
裂开的皮肉边缘慢慢靠拢,结痂的伤口褪去暗红,露出底下光洁的肌肤,连衣物上被撕裂的破口,都在微光流转中一点点织补完整,仿佛从未受过损伤。
光带所及之处,每一寸伤痕都在时光的倒带中被温柔抚平,两人的面容渐渐恢复血色,唯有紧闭的双眼昭示着他们仍沉眠未醒。
只是变故突生。五阶枯树树干上的古老纹路猛然亮起猩红光芒,如同一双震怒的眼。
一股厚重如山的无形力量轰然压下,精准撞在墨晨操控的银辉上,光带剧烈震颤,银辉瞬间黯淡,仅在几人身上留下最后一抹余温便彻底消散。
冰原上的火焰依旧灼热,丧尸的身影仍在逼近,唯有那两道刚刚从死亡边缘被拉回的身影,以完好无损的姿态静静躺着,与周遭的惨烈格格不入,更衬得这场精准到极致的时间回溯,神奇得令人心颤。
墨晨没有办法,银辉一直在不断闪烁,却始终无法将时间完美倒推。
“为什么……”他咬着牙,意识也开始混乱,时间的力量在枯树的干扰下变得狂躁,周围的场景忽明忽暗,时而闪过末世爆发前的街道,时而又回到冰原的尸堆。
突然,银辉暴涨,时间倒退的力量猛地冲破了枯树的压制,却也彻底失控。
以墨晨为中心,一道银色的光波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冰原。冰面在瞬间融化,刺骨的冰水汹涌而出,将所有人和丧尸一同卷入其中。
“好冷……”墨晨在冰水里挣扎,意识像被揉碎的纸片,四处飘散。他是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浑身都在疼?
他模糊地记得,自己好像要找一个人,一个会叫他“安安”的人。那个人很重要,很重要……可他想不起来了。头好痛,水好冷,他讨厌水。
时间的力量还在生效,却带着致命的错乱。墨研秋在冰水中失去了枭焚川的温度,身体被水流推着,往冰原边缘漂去。
枭焚川的意识还没清醒,被另一股水流带向了相反的方向,恢复过后的手在水中徒劳地抓着,却只握住了一把冰冷的湖水。
墨率、墨鸿和墨磺被水流冲散,各自沉浮在冰水里。却也是向着墨研秋的那个方向。与枭焚川是反方向。
只有墨晨还蜷缩在水面上,银灰色的光芒渐渐黯淡,他的记忆停留在了末世爆发前的某个午后,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安安”。
最后他也跳下了,水里,跳下去就明白了。他的方向也是墨研秋那边。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把他们分开了。
浓雾依旧弥漫,五阶枯树的影子在雾中若隐若现。冰岛的一部分化作了一片冰冷的湖泊,曾经的伙伴被水流分隔在不同的方向。
他们的时间,记忆都停在了过去,意识陷入混沌,而那些被时间倒流影响的丧尸,正挣扎着从水里爬起,再次发出了饥饿的嘶吼。
————————————————
刺骨的寒意顺着额发往下淌,墨研秋猛地睁开眼,混沌的意识在冰冷的触感中挣扎着回笼。
他趴在一块半浮半沉的朽木上,身下是无边无际的冰水,浑浊的浪涛拍打着木头边缘,溅起的水花糊得他眼睛发疼。
“嘶……”他抬手按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触到的湿发黏在皮肤上,陌生的触感让他皱紧了眉。
这是哪儿?现在是什么时候?脑海里的记忆像被揉乱的线团,最清晰的片段停留在山林间。
他应该和墨磺蹲在青石板上,对着刚采来的草药研究新药方才对,竹篮里还放着清晨带露的艾草,空气里满是草木清香。
可眼前只有茫茫冰水,刺骨的冷意钻进骨髓,哪里有半分山林的影子?
“难道是采药时失足掉了瀑布?”墨研秋喃喃自语,撑着木头坐起身,环顾四周。
灰蒙蒙的浓雾笼罩着水面,远处隐约可见冰原融化后残留的碎冰,透着诡异的荒凉。
他试着喊了一声:“墨磺?你在哪儿?”
空旷的水面上只有回声在游荡,连半点儿回应都没有。墨研秋的心猛地一沉。
墨磺那只小蝎子向来黏人,平时他稍提高声音,小家伙就会咋咋呼呼地钻到他面前,活像个怕丢了糖的孩子,怎么可能现在毫无动静?
不对,太不对了。
就在这时,几股截然不同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吵得他耳膜发疼:
墨磺带着哭腔的少年音最先响起:“研秋!你在哪儿?这是什么鬼地方!周围全是水,我讨厌水!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是谁啊?你们是不是绑架研秋了?”
紧接着是墨率清冷如碎冰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为何会在此处?我分明该在花海采蜜……这水寒得刺骨,周遭的气息也不对劲。”
还有墨鸿那嚣张的吼声,直接压过前两者:“哪个不长眼的小玩意儿敢绑我?识相的赶紧出来!不然等老子脱困,把你拆成八段!全都吃了。”
最后是墨晨茫然又脆弱的低语,像迷路的孩童:“你们是谁?我是谁……有人认识‘安安’吗?我好像要找她,很重要的人……头好痛。”
“住口!”墨研秋猛地低喝一声,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感觉脑子像要被这些声音撑裂。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和他的意识绑定在了一起,每一道都清晰得仿佛在他脑壳里开了场喧闹的集会。
混乱中,一丝清明突然闪过。四周的景象、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腐臭、体内涌动的陌生能量。
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现代社会。现代社会的洪水再汹涌,也不会有这般死寂的荒凉,更不会让他体内生出这种类似“异能”的力量。还有脑海里这些声音,分明是与他缔结过契约的伙伴们!可他为什么什么都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