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灯光比往常亮得晚些，傍晚的暮色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清脆，反倒带着几分滞涩——孙浩第三次在掩护时没卡准位置，篮球砸在他的膝盖上弹开，滚到了场边的战术板旁。
“停一下。”周明教练的声音打破了沉闷，他弯腰捡起篮球，指尖在球面的汗渍上轻轻蹭了蹭，“都过来坐会儿，不用站着。”
队员们陆续围拢过来，有人干脆直接坐在地板上，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砸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林天靠着墙，目光扫过队友们的脸：孙浩盯着自己的球鞋，指节无意识地抠着鞋底纹路；赵凯手里捏着毛巾，反复拧成一个结又松开；王磊则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灯，喉结悄悄动了一下——明天，他们就要对阵去年的亚军球队临江中学，这场半决赛的胜负，直接关系着能否摸到总决赛的地板。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周明教练把篮球放在腿上，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更沉实，“想赢，怕输，怕自己哪个动作没做好，拖了全队的后腿。”
他这话一出，训练馆里更静了，连空调吹风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赵凯忍不住抬头，眼神里带着点被说中的局促：“教练，我刚才传球总犹豫……就怕半决赛里传丢关键球。”
“我也是。”孙浩闷声接话，“昨天练双掩护，我又慢了半拍，万一明天被临江中学的人绕过去，林天哥就没突破空间了。”
王磊攥了攥手心，也开了口：“我底角三分最近练得还行，但一想到半决赛的观众，手就有点发紧，怕到时候投不进。”
队员们你一言我一语，把藏在心里的紧张倒了出来。林天没说话，却悄悄把手里的水瓶递到了赵凯面前——刚才赵凯拧毛巾时，连水瓶都忘了拿。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临江中学的防守录像：他们的后卫速度快，擅长抢断，自己的引力运球能不能顶住压力？双掩护战术要是被破解，该怎么临场调整？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让他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周明教练看着大家，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了中间的地板上——是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封面还贴着张泛黄的贴纸，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篮球。
“这是我当球员时的笔记本，”他指着本子，眼神里带了点回忆的温意，“那年我也打半决赛，对手是比我们强很多的球队，赛前我跟你们一样，紧张得连饭都吃不下，就在本子上写满了‘别失误’‘要赢’，写了整整三页。”
他把本子翻开，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确实有好几页都重复着“别失误”三个字。队员们凑过去看，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刚才紧绷的气氛松了些。
“结果呢？”林天忍不住问。
“结果我们输了。”周明教练坦然地说，“不是因为技术不行，是因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别做错’，传球时不敢传风险球，突破时不敢加速，最后把自己框死了。”
他合上笔记本，目光扫过每个人：“我今天带这个本子来，不是想让你们看我有多惨，是想告诉你们——紧张不可怕，怕的是被紧张捆住手脚。你们想想，小组赛对阵省城一中，我们是怎么赢的？不是因为我们没失误，是因为孙浩的掩护够硬，赵凯的传球够果断，王磊的三分够准，林天的突破够有冲击力，更因为你们敢在关键时刻‘做对的事’，而不是‘怕做错事’。”
这话像颗小石子，在大家心里漾开了涟漪。孙浩想起对阵省城一中时，自己虽然也有过掩护不到位的情况，但后来咬着牙顶住了，最后那个关键掩护，硬是扛住了对方两个球员的冲撞；赵凯则想起当时林天突破吸引防守后，自己毫不犹豫地跟进，接到传球就出手，那记三分球现在想起来还心跳加速。
“我带你们看临江中学的录像，不是让你们找他们有多强，是让你们找我们的机会。”周明教练站起身，走到战术板前，指着上面的标记，“他们的后卫速度快，但防掩护时容易急躁，孙浩你只要卡准位置，就能给林天创造空间；他们的内线协防慢，王磊你在底角只要敢出手，就有机会得分；赵凯你传球快，正好能打他们抢断后的反击漏洞。”
他顿了顿，把目光落在林天身上：“林天，你是核心，但不用把‘赢’的责任全扛在自己身上。你的引力突破不是为了自己得分，是为了给队友创造机会，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你要相信，就算你突破后分球，孙浩能接住，王磊能投进，赵凯能跟进。”
林天点点头，心里像卸了块小石头。之前他总想着“自己要打好”，却忘了团队的意义——就像上次热身赛，自己送出12次助攻，比得分更让球队受益。他看向孙浩，孙浩也正好抬头看他，冲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赵凯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信任；王磊则咧嘴笑了笑，比了个投三分的动作。
“好了，别坐着了，”周明教练拍了拍手，“我们不练高强度对抗，就练‘轻松的配合’——孙浩和林天练掩护，不用管防守，就找你们最舒服的节奏；赵凯和王磊练传球投篮，就像平时玩投篮游戏一样；其他人自由组合，怎么开心怎么来。”
训练重新开始，但氛围完全变了。孙浩和林天练掩护时，不再盯着“有没有到位”，而是互相调整：“林天哥，我再往左挪点，你突破更顺。”“浩子，不用太用力，卡住位置就行。”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又变得清脆起来，带着点轻松的节奏。
赵凯和王磊练传球投篮时，王磊投丢了一个，赵凯不仅没说什么，还笑着喊：“没事，下一个肯定进！”结果王磊下一个球真的投进了，两人击了个掌，笑声传遍了训练馆。
林天练到一半，停下来喝水时，看到周明教练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个旧笔记本，正看着他们笑。他忽然明白，心理建设不是说几句“别紧张”就够了，是让大家相信自己，更相信队友，相信他们一起磨了这么久的战术，相信彼此的配合——就像齿轮一样，就算有小偏差，也能互相咬合着往前转。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训练结束了。周明教练没再多说什么，只说了句：“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想太多，就当是跟平时一样的训练赛，把你们最舒服的状态打出来就行。”
队员们收拾东西时，孙浩忽然喊了一声：“明天我肯定把掩护做好！”
“我传球肯定快！”赵凯跟着喊。
“我底角三分肯定进！”王磊也喊。
大家笑着，互相拍着肩膀，原本的紧张变成了跃跃欲试的期待。林天背着包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训练馆的灯光，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明天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打，是整个团队，带着彼此的信任，一起冲半决赛。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想起周明教练的话，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了一句：“不是怕做错，是要做对的事。”然后锁屏，脚步轻快地走进了夜色里。明天的半决赛，他们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