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的午后,尘嚣浮动。
阳光穿过熙攘人流,落在承味斋那辆总被擦得锃亮的推车上,映出晃眼的光斑。
承宇刚送走最后一波午市客人,额上沁着薄汗。
他低头清点钱匣,算盘珠噼啪作响,发出悦耳的脆响。
靛青色改良麻葛袍的袖口紧束,衬得他忙碌的身影愈发利落。
“承老板,明日醉仙楼要的五十份拼盘,料可要备足啊!”一个酒肆伙计隔着人群喊道。
“放心,误不了事!”承宇抬头应声,手上动作不停,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笑意。
这辆小小推车,如今已是好几家酒肆的“后厨”,银钱如流水般进出,沉甸甸的,踏实又滚烫。
实业最是令人心安。
人间最踏实的暖意,不在别处,正藏在日复一日的市井烟火里,飘渺的希望在人间烟火气里悄然成真。
一切,都已步入正轨。
与此同时,陋室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许如梦轻抚过一件新制成的秋装,将那件“便利裳”仔细叠入锦盒。
暗花朱瑾锦的料子在昏黄光线下流转着含蓄的光华,这是卢夫人指定的衣料,华贵却不张扬。
衣裳秉承她一贯“雅致实用”的理念:收腰设计勾勒身段,袖口暗藏可调节束带,裙幅开衩让她试穿时能步履生风,静立时却又端庄得体。
傍晚时分,承宇收摊归来,一身烟火气混着酱料辛香。
许如梦自然地迎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外袍,轻轻拂去上面沾染的尘埃。
“今日如何?”她递上一杯温水。
“好得很!”承宇笑容爽朗,从怀里掏出鼓囊的钱袋,“醉仙楼又加订了二十份。照这个势头,年底就能还清大半债务。”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只精致锦盒上,“这是……又要给哪家夫人送衣?”
“卢夫人的。”许如梦浅笑,将衣料展开一角,“你看这料子可好?”
承宇对锦衣华服不算在行,却能看出那锦缎的华美与针线的考究。
他更在意的,是她眼中那簇被事业点燃的光彩——比任何绫罗绸缎都更动人。
“你做的,自然都是好的。”他轻声说,“只是别太累着自己。”
“不累。”许如梦摇头,眼角笑意更深。
夜色渐浓,陋室那盏油灯却将屋子照得温暖明亮。
桌上,一边是散发着酱香、堆满铜钱银角的钱匣,生机勃勃的市井烟火;另一边是铺展的华美锦缎与精巧图样,高门大院的雅致生活。
承宇与许如梦,这对曾跌入谷底的同伴,一个在烟火缭绕中烹炒出自己的天地,一个在飞针走线间织就着新颖的梦想。
他们如同并蒂莲,根系紧紧相缠,却各自向着不同的水面绽放出独特的花朵。
长安的包容,在这一刻具象成陋室中的微妙平衡——西市的喧嚣与深宅的静谧,酱料的辛香与锦缎的柔光,在这方寸之间和谐共存,交织成一幅充满希望的画卷。
他们的前程,正如这屋内的灯光,虽起于微末,却愈发明亮,清晰地照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