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宇手持屈突通的手令走出留守府时,午后的阳光正烈,晃得他有些眩晕。
手中那卷加盖了大将军印的章程,轻飘飘的绢帛却重逾千斤。
那是一张允许他从整个洛阳城汲取财富的许可证,通往归途的第一块基石。
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以“都网格使”兼“漕运债督办”的身份,将《以工代赈,重修天津桥暨疏通洛水漕运疏》的告示贴遍了洛阳各坊市口,并让网格员们敲锣打鼓,广为宣讲。
消息瞬间炸开了锅!
整个洛阳,从达官贵人到市井小民,全都沸腾了!
“听说了吗?官府要跟咱们借钱修桥修河!”
“疯了吧?官府向来只会征税摊派,哪有反过来找百姓借钱的道理?”
“利息还不低呢!比存柜坊高多了!说是叫什么……‘漕运债’?”
“吹得天花乱坠,拿什么还?到时候一句‘国库空虚’,咱们找谁哭去?”
“嘿,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告示上说了,由屈突大将军府作保!以未来三年的漕运关税收入为抵押!而且买了债的商户,以后运货走漕运,有关税优惠,码头优先停泊!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真的假的?屈突大将军作保?那……那倒是有点靠谱……”
“何止靠谱!告示上还说了,成立个什么‘漕运债监会’,由出钱最多的前十家商户派人进去,共同监督这债银的使用和关税的收取!官府用钱得跟他们商量!”
“嚯!这倒是新鲜!还能盯着官府怎么花钱?”
质疑、好奇、观望、算计……各种情绪在洛阳城中弥漫。
普遍不信任。
“大将军作保”“关税抵押”“监督会”等一系列前所未闻的保障措施下,置疑开始逐渐松动。
那些嗅觉灵敏的大商户,立刻从中嗅到了商机和政治利益。
进入“监会”,参与官府的决策,花钱都买不来的政治资本和信誉背书!
第一日,观望者众,无人敢率先出手。
承宇并不急。
他让许如梦精心制作了一批极其精美的“漕运债”凭证样本,用的是特制的绢帛,印着复杂的防伪纹样和屈突通的大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官方信誉十足。
他让绣坊的姑娘们拿着样本,专门前往各大商号拜访,详细解说。
他授意“洛阳网格商会”中那几位最早跟随他的商户,率先站出来,象征性地认购了一批,大肆宣扬。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人们看到“王记粮行”的东家、“李记布庄”的掌柜这些精明似鬼的老狐狸都真金白银地投了钱,疑虑进一步打消。
第二日,开始有中小商户试探性地购入。
第三日,一些家底丰厚的富户也坐不住了。
第四日,“漕运债”办事处(临时设在网格署旁)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前来认购的人排起了长队!
银钱如同流水般涌入官库,负责记账的书记官手腕都快写断!
这些钱,是希望,也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是他回家的“力钥”。
他必须用好,必须真的将漕运疏通,必须兑现承诺。
“先生,‘漕运债监会’的名单初步拟定了。”
赵渠拿着一份名录上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
“都是城里最有头有脸的几家大商号。他们听说能进监会,出的钱一个比一个多!”
承宇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好。立刻召集他们,明日就在留守府旁衙议事。修桥疏浚,刻不容缓,章程必须立刻定下来。”
“是!”
资金的洪流开闸,汹涌奔腾向前。
短短十余日,募集的债银便已是一个天文数字,远远超出了最初修葺天津桥和疏通局部漕运的预算。
屈突通得知数目后,惊得半晌无言,再看承宇的眼神,已彻底不同。
这年轻人,能安民,能治军,能点石成金,有聚拢天下之财的鬼才!
金山的光芒,吸引窥伺的豺狼。
这一日,承宇正在与“漕运债监会”的成员商议采购建材、招募工役的具体事宜,苏定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对他使了个眼色。
承宇借口更衣,走出议事厅。
“先生。”
苏定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这几日,陆续有陌生面孔在债局和网格署外徘徊,打听消息。
他们手法很老练,不像普通百姓。
咱们招募的工役中,也混进了一些底细不明、手脚却异常麻利的人。还有……”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漕运码头那边,有几家原本对‘漕运债’嗤之以鼻的货栈,突然也开始大量出货,盘活资金,动作很大,像是……也想掺和一脚,分杯羹。”
承宇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树大招风。
“知道了。”承宇面不改色。
“来者是客。只要他们按规矩真金白银地来买债,一律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