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许那夜血泪控诉后,整个思顺坊就像被抽走了魂。
承宇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除了必要的工作安排,整日对着那棵破石榴树发呆,满脸毫无生气。
“我怨恨你。”
“还我程程。”
方知许的声音像魔咒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折磨着他。
许如梦大病一场。
空气弥漫着压抑。
苏定方和赵渠大气都不敢出,屁都不敢放一个,走路都踮着脚。
这天早上,赵渠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喜色,手里拎着一个大猪脚。
“先生!喜事!天大的喜事!”赵渠嗓门都亮了几分,冲到承宇面前。
承宇缓缓抬头,眼神没什么焦距,只是下意识回应:“……赵大哥?何事?”
“某那浑家杨婉!她娘家大兄!添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赵渠激动得脸泛红光,“咱们这晦气总算冲走一桩了!”
“添丁……”
承宇喃喃道,眼里终于划过一丝波澜。
新生命……是啊,无论多难,生活总会有新的希望。
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恭喜……恭喜赵大哥。”
“同喜同喜!”赵渠把猪脚一提,“今晚我们吃大猪蹄。”
“承先生,你手艺好,今晚整餐让我们大饱口福。”
猪脚?!可以做猪脚姜!岭南哪家人生小孩,素有请人吃猪脚姜的习惯。
猪脚姜的想法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方知许生承程时,岳母守在厨房熬了一整天,那甜酸辛辣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家……
那是希望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他亲手毁掉了一切!
痛楚尖锐地刺穿心脏。
他看着赵渠期盼的眼神,看着这死气沉沉的院子,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来——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打破这绝望的死水!
“好!”
承宇猛地站起来,眼神里燃起一丝光,“我做!就做猪脚姜!”
他一把接过材料,转身就扎进了厨房。
生火、烧水、处理猪脚,动作快得带风,仿佛跟谁较着劲。
浓烈的姜味、甜醋的酸香很快霸道地冲出厨房,蛮横地驱散着小院的沉闷。
许如梦忍不住从绣架前抬起头,轻轻嗅了嗅空气中那陌生又勾人的味道。
苏定方也吸着鼻子,眼巴巴瞅着厨房。
承宇守着那咕嘟咕嘟冒泡的陶瓮,像是守着唯一的救赎。
整整一下午,小院里都飘着勾魂摄魄的香味。
傍晚,承宇掀开瓮盖。
浓郁到极致的香气爆炸开来!
猪脚炖得很烂,红亮诱人,鸡蛋吸饱了汤汁变得又黑又亮!
他给每人盛了满满一大碗。
苏定方狼吞虎咽,烫得直抽气也停不下:“唔!先生!绝了!这味道太霸道了!”
许如梦小口尝了一下,甜酸辛辣瞬间征服味蕾,一股暖流从胃里涌向四肢百骸,多日来的惊惶和冰冷被这碗吃食抚平了些许。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又吃了一大口。
承宇自己没尝,只盯着赵渠,哑声问:“赵大哥,孩子取名了吗?”
“取了!”赵渠吃得满嘴油光,兴奋道,“大兄信里说了,叫杨陶!陶朱公的陶!不求他大富大贵,但求一世安稳富足!”
杨陶?!
承宇眼皮猛地一跳!这名字……等等!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好名字!”承宇按下心惊,故作随意地问,“你大舅子可是叫杨赟?”
“先生也知道某那浑家大兄?”赵渠更得意了。
轰!
承宇心中巨震!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
杨赟!杨陶!杨婉!杨丽!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赵渠妻子杨婉的侄子杨陶,竟然是未来唐代女首富杨丽的父亲?!
这碗猪脚姜,竟然吃出一个未来历史?!
承宇深吸一口气,看向碗里红亮的猪脚姜。
他猛地端起自己那碗猪脚姜,狠狠吃了一大口。
甜、酸、辣、暖……复杂的滋味混合着更复杂的心情,轰然下肚。
他眼中熄灭的光,重新亮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充满了新的盘算和希望。
思顺坊小院的压抑被彻底击碎!
新的野心和计划,伴随着猪脚姜的热气,在承宇心中疯狂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