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承府,静得只剩虫鸣。承宇在书房歇下了,可许如梦的内室,烛火却亮得刺眼。
她屏退所有侍女,反锁房门,从床榻暗格里摸出个素布包袱,手抖得厉害——这里面藏的,要是被人看见,怕是要被当成“妖物”烧了!
“材料齐了?开始吧。”方知许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点工程师般的冷静,半点不含糊。
许如梦深吸一口气,打开包袱:最软的杭绸、弓箭弦拆下来的鹿筋、比头发丝还细的棉线……全是她借着“如梦坊”物料,偷偷攒的“违禁品”。
“第一步,量尺寸。”方知许的话刚落,许如梦的脸唰地红透,连脖子都染上绯色,“方姐姐!这……这怎么量啊?多羞人……”
“羞什么?这是科学!”方知许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不量准,做出来的‘承心衣’要么勒得慌,要么掉,白费功夫!要么你自己来,要么我主导身体来——我可没那么多不好意思!”
许如梦咬着唇,最终还是败给了“舒服”二字。她按着方知许在脑海里画的示意图,闭着眼,笨拙地量着胸围、下胸围,指尖碰到自己的皮肤,都烫得慌。
“数据记好:胸围xx,下胸围xx……换算成你们这儿的尺寸,就是二尺一、一尺八。”方知许的声音飞快处理着,“现在画图!我喊,你画——左边弧线要圆,贴合胸型;下缘留出线,要缝鹿筋当支撑;肩带别用绳子,织成能调长短的布扣袢!”
烛光下,许如梦的手从发抖到稳定。她本就是顶尖绣娘,再加上方知许精准的指令,裁片图样很快画好——那弧线和拼接,根本不是大唐女子会懂的“内衣样式”,倒像件精巧的小铠甲。
“剪布!小心点,杭绸金贵,别剪歪了。”
“缝鹿筋时,要嵌在两层布中间,针脚要密,不然撑不住。”
“后背的搭扣先做三个样品,试试哪种最牢,还好用!”
方知许的指令像鼓点,敲得许如梦停不下来。她越做越专注,起初的羞涩早没了,眼里只剩对这件“神奇衣物”的期待。
窗外打过三更鼓,内室终于安静下来。
许如梦捧着掌心那件白色丝绸物件,呼吸都轻了——它没有任何刺绣,线条简单,特别精巧。杯面圆润,下缘缝着细细的鹿筋,后背是三个小巧的布搭扣,肩带能自由调节……这就是方知许说的“文胸”,她给起名叫“承心衣”。
“试穿。”方知许的声音里,罕见地掺了点期待。
许如梦走到铜镜前,背过身,笨拙地系上后背的搭扣,调整好肩带。当她转过身,看着镜中的自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勒人的诃子没了,胸口被稳稳托住,不晃、不坠,连呼吸都顺畅了!抬手、侧身,那“承心衣”服服帖帖跟着动,半点不碍事,像是身体的第二层皮肤!
“知许姐姐……”许如梦的声音发颤,带着不可思议,“好……好轻松!像卸了十斤重的担子!走起来都不晃了……”
“初步测试通过。”方知许的声音里藏着点得意,“今晚穿着睡,测八小时舒适度,看看鹿筋撑不撑得住。”
“穿……穿着睡?”许如梦脸又红了,可摸着柔软的丝绸,实在舍不得脱。她吹熄烛火躺上床,只觉得胸口暖乎乎的,没有了往日亵衣缠裹的难受,竟一夜无梦,睡得格外沉。
与此同时,城南的清虚观里,一道白影立于观星台。
袁天罡负手而立,指尖掐诀,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几日,他总感应到承府有股异常的气机——不是妖邪,不是法术,而是一种……违背时代的“异动”。
起初是那“如意兜”“利行裳”,改得便利于民,倒还在情理之中;后来是“唐装”,虽新颖,却也脱不开唐风骨血;可今夜,这股气机突然变了,变得隐秘,又带着股“改天换地”的苗头——像是从最根本的“人伦”上,在悄悄动了什么!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袁天罡喃喃自语,掐指一算,卦象竟一片模糊,只显出“双魂异动,凡物逆天”八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