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趣味阁”里人声鼎沸,掼蛋的吆喝声,跑堂的唱喏声隔着几重院子隐隐传来。
许如梦搁下手中那支描画新花样的炭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承宇在前头撑起了一片热闹的天地。
而她,在这深深后院里,也自有另一番锦绣乾坤。
“夫人,您瞧瞧这个,”绣坊的管事芸娘捧着一件刚刚完工的金绣坎肩,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卢夫人府上定制的,说是后日赏花宴要穿。”
许如梦接过,轻轻摸着那用细如胎发的金线盘出的缠枝牡丹,在光线下流光溢彩。
她仔细检查着每一个线结,点了点头,“嗯,配色极好,针脚也匀净。用那新做的紫檀木盒子装了,这样显得郑重。”
这时,后院侧门“吱呀”一声轻响,带着药香的气味飘了进来。
养生工坊那边又开始熬制新一批的“秋梨润肺膏”了。
许如梦起身,对芸娘嘱咐了几句,便自然地转向通往养生工坊的小门。
她每日都要在这两个世界间穿梭。
绣坊里,是极致的风雅与挑剔。十来个绣娘安静地坐在窗明几净的屋子里,只有丝线穿过锦缎的细微声响。
她们手中诞生的,是长安贵女们争相追捧的珍品。
前几日,一位郡主的嬷嬷还亲自来说,愿出双倍价钱,只求将那件“百鸟朝凤”的嫁衣工期提前半月,许如梦温言婉拒了。
“慢工出细活,仓促了,就怕辱没了郡主的身份。”她话说得柔和,态度却坚定。如今这“长安·如梦坊”的名头,就有这样的底气。
一墙之隔的养生工坊,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烟火气更重,也更讲规矩。
刚走进熬制间外头,秋梨、冰糖、杏仁和些许川贝的浓郁香气便扑面而来。
桃姐正守在咕嘟冒泡的铜锅前,拿着个长长的木勺,盯着火候。
“火可以再文半分,”许如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了桃姐一跳,回头见是她,才松了口气。
许如梦走近,看了看锅里膏体挂勺的程度,“这般色泽便正好,再久一分,怕要带些焦苦气了。”
桃姐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我记下了。”她是许如梦让杨婉从洛阳找来的老人,最是忠心稳妥,这熬制的核心环节,交给她才放心。
原料间里,两个哑女正低着头,用细石磨小心翼翼地研磨着烘干的桂圆肉。
她们不能言,手上功夫却极稳,研磨出的粉末细如面粉。
许如梦走过去,用手指捏一点粉末在指尖搓了搓,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甚是满意。这是方知许脑子里冒出来的标准,说是粉末越细,越容易吸收。
整个工坊像一架精密的器械,每个环节都磨合得恰到好处。
她知道,外头不知多少人想探听这养生膏滋的方子,可她们哪里知道,这方子不光在纸上,更在这些一丝不苟的流程和她脑子里那些“古怪”的标准里。
站在小小的庭院中,左边传来绣娘们偶尔低语的温柔声线,右边是养生工坊里的捣药声和炉火噼啪声。
许如梦深深吸了口气,心里暖滋滋。
“夫人,”一个小丫鬟捧着个木匣子小跑过来,“洛阳杨婉姐姐托人送来的信和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