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妹妹李鹂儿特意从宫中送来的皇家御用补品,以及老夫人源源不断送来的上等阿胶、雪燕等温补之物的精心调养下,李鸳儿总算在鬼门关前捡回来的身子,一天天见了起色。
估计等待到孩子快满月时,她脸上就能恢复了少许血色了
目前虽比孕前清减不少,眉宇间却更多了一份为母的坚韧与沉淀。
这日,奶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坐在窗边晒太阳,
四儿(崔承嗣)下了学,小心翼翼地蹭到跟前。
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那个裹在锦绣襁褓里、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眼神里充满了做哥哥的欣喜与一种莫名的敬畏。
他伸出小小的手指,想去碰碰弟弟更小的小手,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缩了回来,怯生生地抬头看李鸳儿。
李鸳儿斜倚在软榻上,看着这一幕,心中微软,柔声道:“嗣儿,这是弟弟,你是哥哥,可以轻轻摸摸他。”
得到母亲的许可,四儿这才敢用指尖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弟弟的手背,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周围伺候的嬷嬷也笑着凑趣:“二少爷这模样,真跟大少爷小时候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瞧这鼻子这嘴,尤其是这安静的性子,都像极了!”
这话正巧被进屋的崔展颜听到。
他如今是春风得意,江南盐差事务顺利,府中又添新丁,虽是庶出……
(自打陶春彩翻身之后,崔展颜的内心定位李鸳儿的孩子又是庶出了。可想而知,在那个封建社会你出生点就已经在别人眼里根深蒂固了。无论你后期怎么被抬为贵妻,可是你的出身永远被定格成灰色。无法翻身。)
但生产时凶险,且宫中如此重视,让他对这个次子也格外看重。
他上前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笨拙却难掩喜色地抱着,越看越是欢喜:“像!是像嗣儿小时候!
看来我崔家的种,个个都是好的!”
他低头逗弄着孩子,随口道:“这孩子出生不易,承蒙天恩浩荡,才得以平安,便叫他……崔承恩吧,让他永远记得这份恩情。”
“承恩……”李鸳儿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波澜。
这名字,既指皇帝派御医救命之恩,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提醒与枷锁?
正说着,门外丫鬟通报,陶春彩前来探望。
她扶着腰门里一脚,门外一脚,正好听到,给孩子起名承恩这句话,
立刻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走进来,目光落在崔展颜怀中的承恩身上,
语气亲热:“哟,这就是承恩吧?长得真是俊俏,快让母亲瞧瞧……”说着便伸手欲接。
李鸳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立刻出声,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姐姐有心了。只是承恩还小,怕生,方才吃了奶刚睡下,一动怕是要哭闹。妹妹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最是辛苦,还是快坐下歇歇吧。”
她一边说,一边给奶娘递了个眼色,奶娘会意,立刻将孩子抱得远了些。
陶春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冷了一瞬,随即自然地收回手,顺势坐下:
“姐姐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她带来的精致点心补品,李鸳儿当面笑着收下,待人一走,立刻眼神示意小菊,那些东西转眼便不知被处理到了何处。
过了几日,李鸳儿的娘家母亲也带着李鸳儿的弟弟妹妹来了。
见到女儿死里逃生,李氏又是心疼又是后怕,拉着她的手掉了许久眼泪。
待到孩子十二天时,母亲更是亲自送来了一床精心缝制的“百福捂风被”。
那是按着老传统,向百家讨来的碎布头,由李氏一针一线拼接而成,寓意着百福庇佑,
孩子能遮风挡邪,平安长大,不染风疾(破伤风)。
(那个年代,特别是穷人家的孩子,在接生的时候用剪刀剪脐带。消毒不严格,剪刀上有锈迹,所以经常婴儿死于破伤风。所以便留下了12天。娘,老舅给捂风的习惯。)
摸着那密密麻麻的针脚,李鸳儿眼眶微热,这朴素的物事里,是母亲最深沉的爱与牵挂。
身子渐渐好转,李鸳儿已能自己缓缓下床走动。
半个多月过去,崔府上下开始张罗起小少爷承恩的满月宴。
这可是崔府近年来少有的大喜事,加之李鸳儿身份特殊,这宴席的规格自然不能低了。
而碧纱橱内,陶春彩抚着自己微隆的腹部,看着库房里翻找出的那个锦盒,里面正是那块精心“炮制”过的羊脂白玉佩。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满月宴……正是送上这份‘厚礼’的好时机。”她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算计与恶毒的光芒,
“李鸳儿,且让你再得意几日。你这宝贝儿子,能不能养大,还未可知呢……”
栖梧院内,李鸳儿抱着日渐白胖的承恩,看着窗外忙碌布置的下人,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警惕。
她知道,满月宴绝非仅仅是庆祝,那更可能是一个危机四伏的舞台。
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护住她的承恩,迎接所有明枪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