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沁瑶抱着昏昏欲睡的安安往屋里走,小家伙的脑袋在她肩上一点一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她放轻脚步,将他轻轻放在炕上,往他身下垫了层软布,又拉过薄被盖在他腰间。
小家伙蠕了蠕小嘴,翻了个身,小脸埋进枕头里,睡熟了。
元沁瑶坐在炕边看了他片刻,指尖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发。
“睡吧,睡醒了就有新药膏换钱,给你买细面做糊糊。”她低声说着,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灶房里的米汤还温着,元沁瑶盛了一碗,就着腌菜匆匆吃了几口。
她吃得快,带着末世里养成的习惯——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必须抓紧每分每秒囤积物资、应对危机。
放下碗,她先将早上从空间采的草药搬到院角的竹匾里。
止血草、蒲公英、薄荷……一株株摊开,叶片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着亮,沾着的泥土被她细心拂去。
她动作麻利,指尖翻飞间,草药已码得整整齐齐。
“得赶紧把药膏做出来。”她拍了拍手,看向窗台那几个陶罐。
上次答应碧柳的美容膏,原该三日前就送去,偏生村里的春草临盆难产,和查户籍的事情,有点耽误了!
如今总算能喘口气,可不能再耽搁了。
她走进里屋,打开旧木箱,里面是她攒下的药材和工具。
打开箱盖,一股淡淡的油脂香飘出来——那是她前几日熬好的猪油膏,做药膏的基底再好不过。
“只是这异能……”元沁瑶暗叹一声,指尖虚虚一握,却没感受到往日里那股熟悉的暖意。
“罢了,没有异能,就用笨法子。”她咬了咬牙,取出晒干的珍珠粉、白芷、茯苓,还有昨天特意采的忍冬花。
先将药材倒进石臼,抡起木杵细细研磨。
“咚咚咚”的捣药声在院里响起,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元沁瑶额角很快沁出薄汗,手臂酸得发沉。
磨了半个时辰,药材终于成了细粉。
她舀出猪油膏倒进砂锅里,架在小火上慢慢熬化,又将药粉一点点筛进去,用竹片不停搅拌。
油脂的香气混着药香漫开来,她凑近闻了闻,眉头微蹙——没有异能加持,药香确实淡了些,效果怕是要打个折扣。
“只能多熬会儿,让药性融得更透些。”她自语着,添了根柴火,看着砂锅里的膏体渐渐变得浓稠,颜色也成了温润的乳白。
殊不知有人正在往元沁瑶这边赶来。
碧柳揣着王掌柜给的那张糙纸,指尖捏得发皱。
纸上歪歪扭扭画着杏花村的大致路径,末尾圈着个“元”字,旁边还写着“院外有棵老槐树”。
她跟在两个府衙差役身后,脚下的布鞋沾了不少泥——从清河镇到杏花村的路,比她想的难走得多。
“大哥,您看这岔路口,该往哪边走?”碧柳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黏在脸上。
她自小在府里长大,哪走过这样的土路,才走了半个时辰,脚底板就磨得生疼。
那两个差役是李明礼特意派来的,性子倒还算平和。
其中一个高个差役看了看糙纸,又望了望两条岔路,扬声问向路边田里正在插秧的老农:“老丈,问下这杏花村里,可有个姓元的姑娘,家院外有棵老槐树?”
老农直起腰,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他们几眼,手往左边那条路一指:“往左走,到头再拐个弯就是。”
碧柳心里一松,连忙道谢,跟着差役往左边走。
越靠近村子,空气里的草木气越浓,隐约能听见鸡鸣犬吠。
她想起上次在集市上见元沁瑶的样子,一身素布衣裳,抱着个瘦瘦弱弱的娃娃,站在药摊后,眼神清得像山涧的水,半点不像寻常村妇。
“就是这儿了。”高个差役忽然停住脚。
碧柳抬头,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小的院落,院墙是用黄泥糊的,有些地方已经剥落,而院门口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半个院门。
她心里一紧,快步走上前,刚要抬手敲门,就听见院里传来“咚咚”的捣药声,节奏匀实,倒像是有人在石臼里碾着什么。
这声音让她莫名定了定神。她深吸口气,轻轻敲了敲门:“元姑娘?元姑娘在家吗?”
院里的捣药声停了。
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露出元沁瑶那张素净的脸。
她看见碧柳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像是荒原上遇见陌生人的小兽。
“碧柳姑娘?”元沁瑶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碧柳连忙挤出个笑,往后退了半步,让身后的差役也露出来:“元姑娘,我是来取药膏的。前几日跟您说过的……”她话没说完,就被元沁瑶打断。
“进来吧。”元沁瑶拉开门,侧身让他们进来,目光扫过那两个差役时,带着几分审视。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
院角竹匾里摊着不少草药,阳光晒在上面,散着清苦的香。
石臼放在廊下,里面还剩些没碾完的药末,显然刚才的捣药声就是从这来的。
“药膏我正在做,还得等片刻。”元沁瑶关上门,语气依旧淡淡的,“两位差役大哥先坐,我去倒碗水。”
高个差役摆了摆手:“不必麻烦,我们是奉李大人之命来取药的,取了就走。”
他瞥了眼元沁瑶,见她虽穿着粗布衣裳,可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寻常村妇的畏缩,倒生出几分好奇——能让小姐的疹子消下去的药膏,竟是这看似普通的女子做的?
碧柳却没心思想这些,她跟着元沁瑶往灶房走,压低声音道:“元姑娘,实在对不住,这趟来得急。我家小姐……她脸上的疹子又重了,昨晚闹了半宿,李大人也是没办法,才派了差役大哥过来。”
元沁瑶正往砂锅里添柴火,闻言动作顿了顿,侧脸被灶火映得暖融融的。“前几日村里有人难产,后来又赶上查户籍,耽搁了。”
她没多解释,只是掀开砂锅盖子,里面的膏体正冒着细密的泡,药香混着油脂香飘出来。
碧柳凑过去看了看,见那膏体乳白细腻,倒比上次在集市上买的看着更精致些,心里顿时踏实不少。“不怪您,是我们催得紧了。”她想起自家小姐哭闹的样子,眼圈又红了,“元姑娘,这药膏……真的能让小姐的疹子消下去吗?她婚期就在眼前,若是……”
“药膏只能治表。”元沁瑶打断她,用竹片轻轻搅动着膏体,“你家小姐这疹子,看着像过敏,怕是跟饮食或是用的胭脂水粉有关。光靠药膏压着不行,得找到根源。”
碧柳愣了愣,她只知道药膏管用,倒没想过这些。“那……那该怎么办?”
元沁瑶没答话,只是将火调小了些。
“好了。”她将砂锅从灶上挪开,取过几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将药膏舀进去。
动作不快,却很稳,一滴都没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