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五被他婆娘王桂英扶着进了屋,刚挨到炕沿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疼得龇牙咧嘴。
王桂英眼尖,一眼看见他胳膊上裹着的布条,上面还渗着些墨绿色的药汁,顿时急了:“这是咋了?跟人打架了?”
“别吵……是被蛇咬了。”刘老五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亏得元姑娘给敷了药,不然我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王桂英这才看清那布条下肿得发亮的皮肤,吓得脸都白了,伸手想去碰又不敢,声音都发颤:“啥蛇这么毒?我去找李屠户借把刀来,不行就……就把胳膊剁了!”
“瞎嚷嚷啥!”刘老五赶紧拽住她,“元姑娘说了,敷这草药就行,还让我煮水喝。”他把怀里揣着的草药往炕桌上一放,那半边莲的苦味混着泥土气立刻散了开来。
王桂英拿起草药翻来覆去地看,眉头拧成个疙瘩:“就这野草能治蛇毒?我咋听老人们说,被蛇咬了得用烙铁烫才管用?”
“元姑娘懂这个!”刘老五梗着脖子,想起元沁瑶刚才处理伤口时那稳当劲儿,心里就踏实,“她给我勒住胳膊,捣烂了药往上一敷,没一会儿就不那么疼了。你赶紧去煮水,别耽误了时辰。”
王桂英虽心里犯嘀咕,却还是依言去了灶房。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烧开,她把草药扔进去,看着那水慢慢变成深绿色,一股清苦的药味飘满了屋子。
刘老五喝了两碗药,又让婆娘按元沁瑶说的,把药渣捣了重新敷在伤口上。折腾到日头偏西,胳膊上的肿胀竟真的消了些,那紫青色也淡了,他靠在炕头上,终于能松口气。
“我说啥来着,元姑娘是个能耐人。”他咂咂嘴,对端着药碗进来的王桂英说,“上次张二柱家的娃闹肚子,不也是她给了两把草药就好了?这姑娘看着年轻,懂的比镇上的郎中还多。”
王桂英把碗放在桌上:“那也得记着人家的情。”
“理应如此。”刘老五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她一个年轻媳妇带着娃,在村东头开了那么大块荒地,怕是吃力得很。等我好了,去给她搭把手,翻地的力气还是有的。”
王桂英闻言直起身:“你当人家跟你似的?我下午去河边洗衣裳,特意绕到村东头看了眼,那地收拾得干干净净,杂草堆得跟小山似的,翻出来的土块都敲得碎碎的,比咱家那几亩熟地还像样。”她啧了两声,眼里带着几分佩服,“一个娘们家,还抱着娃,竟有这气力,真是不容易。”
刘老五愣了愣,随即笑道:“我就说她能耐吧。”
“我这就去寻寻家里有啥能拿的。”王桂英拍了拍围裙,“缸里还有俩新蒸的玉米面窝头,再装把咱家晒的南瓜子,给安安娃磨牙。你先歇着,我去去就回。”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儿子狗蛋背着个破布包,蹦蹦跳跳地从外头跑进来,脸上还沾着点墨汁似的黑灰。
“娘!我回来了!”狗蛋举着手里的树枝,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个“人”字,“先生夸我写得好!”
“慢点跑,别摔着。”王桂英伸手替他擦了擦脸,指腹蹭到那黑灰,竟是细沙——想来是在学堂用沙盘练字沾的,“先生教啥了?”
“教‘人之初’!”狗蛋挺起小胸脯,奶声奶气地念,“先生说,人刚出生都是好的,后来学坏了才变不好。”
王桂英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那你可得学好。对了,今日去学堂遇到元姐姐吗?”
“没呢,”狗蛋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不过先生问我们元姐姐是谁了!我说元姐姐会治病,还会讲好多故事,先生听得可认真了!”
王桂英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放下了。
元姑娘是个厚道人,教娃认字识草药,没藏着掖着,先生问问也无妨。
她把装着窝头和瓜子的布包塞到儿子手里:“走,跟娘给元姐姐送点东西去,顺便让你瞧瞧安安娃,可俊了。”
狗蛋一听能出门,立刻乐了,颠颠地跟在娘身后。
母子俩刚到元沁瑶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哄娃声,混着风铃的叮铃声,软乎乎的,像浸了蜜。
王桂英停下脚步,对着里头扬声喊:“元姑娘,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