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幕轻轻拍了拍路绵的背。
“好了,这么多人呢,回家再抱。”
路绵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但还是紧紧挨着谷幕,像块甩不掉的小年糕。
谷幕的目光再次投向走廊尽头那个蜷缩的身影。
年颜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我去看看她。”谷幕说,“总不能一直这样。”
路绵立刻皱起了小巧的鼻子,满脸嫌弃。
“姐姐,她好脏,全是血。”
“没事,”谷幕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也是毛悦捡回来的人,现在毛悦这样,不能不管。”
她拉着不太情愿的路绵,朝年颜走过去。
走近了,那股混合着各种味道的血腥味更浓了。
年颜似乎对她们的靠近毫无所觉,头深深埋在膝盖里,只有偶尔极其轻微的颤抖显示她还活着。
谷幕在她面前蹲下。
“喂,听得见我说话吗?毛悦现在在抢救,医生用了最好的药,她会没事的。”
没有反应。
“你一直守在这里也没用,先去吃点东西,换身干净衣服。”
谷幕试图跟她讲道理,“毛悦要是醒了,看到你这样,也不会高兴的。”
年颜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
谷幕有些懊恼,她本来就不擅长处理这种情绪化的事情,尤其是面对一个沟通如此困难的对象。
她耐着性子又劝了几句,关于毛悦需要她,关于她自己也需要保存体力,但年颜就是油盐不进,连头都没抬一下。
旁边的路绵看着谷幕蹲在那里,对着一个脏兮兮的哑巴好言好语,眉头越皱越紧。
她背过身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她对着谷幕,依旧是那句:“她好脏,姐姐,离她远点。”
她不动声色的把谷幕往后拉了拉。
谷幕顺着她往后走了一步。
她看着年颜,突然想起毛悦之前提过一嘴,说这女人挺能吃。
她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再次尝试沟通。
“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想吃什么都可以。”
年颜依旧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还是不肯动。
谷幕这下真的没辙了。打不得骂不得,哄也哄不动。
三个人就在这里僵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楼梯口跑上来一个人,拎着两个购物袋。
路绵叫人来送衣服了。
她示意对方把装着新衣服的袋子放在离年颜不远不近的地上。
谷幕看着那袋干净的衣服,又看看年颜身上已经干涸发硬的血衣,叹了口气。她拿起袋子,递到年颜面前。
“那……先把衣服换了,穿着干净衣服等毛悦。”
出乎意料地,年颜对换衣服这个指令有了反应。
她埋在膝盖里的头微微动了动,然后,她抬起头,那双眼睛看了看谷幕手里的衣服袋子,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肮脏不堪的卫衣。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有些笨拙地伸出手,接过了袋子。
她抱着袋子,依旧蜷缩在那里,没有要去洗手间或者更衣室的意思,只是抱着。
谷幕和路绵都愣了一下。
“姐姐。”路绵往后又退了一步。
谷幕也觉得不妥,但看年颜那样子,似乎根本不觉得在公共场合换衣服有什么问题。
她只好尽量用身体挡住一些视线。
“去那边角落换,快点。”
年颜看了看谷幕指的方向,抱着袋子,慢吞吞地挪到走廊一个更隐蔽的角落,背对着她们,开始窸窸窣窣地脱掉那身血衣。
谷幕松了口气,好歹是肯换衣服了。但吃的呢?
她看着年颜换上那身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虽然脸上和手上的血污还没洗掉,但至少没那么吓人了。
可换好衣服后,她又默默地走回原来的墙角,抱着膝盖坐了下来,恢复成了之前的姿势。
谷幕:……
毛悦到底又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谷幕让人买了热粥和包子回来,递到她面前。
“吃点东西。”谷幕把食物往她面前又送了送。
年颜连看都没看一眼。
谷幕皱紧眉头,想起她刚才对吃的反应,突然福至心灵,试探性地加了一句。
“是毛悦让你吃的。”
年颜终于有了动静。
她再次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波动。
她看了看谷幕手里的食物,又看了看谷幕,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挣扎。
谷幕明白了。
她不是不饿,她只是只认毛悦。
毛悦给她,她才吃。
谷幕想了想。
“毛悦现在没办法给你东西吃,”她再次把饭递过去,“她让我拿给你。你吃了,才有力气等她出来。”
年颜看着谷幕,又看了看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喉咙动了动。
她似乎在努力理解谷幕的话,在毛悦给的和眼前陌生人递来的之间艰难地权衡。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就在谷幕以为这次尝试又要失败时。
年颜伸出了手。
她的手还有些脏,但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碗粥,捧在手里,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然后,她低下头,就着碗边喝了起来。
路绵看着捧着碗的年颜,又看看明显松了口气的谷幕,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脏之类的话,但眼神里的不喜依旧明显。
她不在乎毛悦是死是活,也不在乎这个奇怪的女人怎么样。
她只在乎谷幕的注意力被分走了。
好讨厌。
谷幕在一边沉思。
毛悦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了IcU,年颜这个样子,也不能一直待在医院走廊。
得给她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还得……查清楚到底是谁把毛悦伤成这样。
她眼神沉了沉。
毛悦的账,她得帮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