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幕慢吞吞地回到家，身上还残留着窒息带来的心悸。
她瘫在沙发上，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垂在沙发边的手，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谷幕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它的下巴，心里却空落落的。
路绵还没回来。周贺然那小子会不会又借着送她回家的名义，带她去别的地方了？
谷幕有些烦躁，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回家”这件事。
是啊，她想回家。
但是回去，是回哪里呢？
回到那个现实世界，那里有什么？
是她那个还没开张的小铺子，还是那个除了睡觉毫无用处的出租屋。
没有会唠叨她但又给她留饭的张姐，没有会小心翼翼拽着她衣角的路绵，没有这只偶尔过来蹭蹭她的小黑猫，甚至没有这个整天发布变态任务的破系统……
什么都没有。
她在那个世界，像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而在这里，虽然糟心事一堆，但至少至少路绵是需要她的，张姐是关心她的，连这只猫，似乎也认了她这个半吊子主人。
还有很多人。她认识的，在意她的，和她在意的。
卖糖葫芦的老赵，早餐店里每次总是偷偷给她少算钱的老板。
她在这里有她以前都没有过的朋友和亲情。
没有勾心斗角，也不用考虑温饱问题，更不用打架打的伤痕累累。
可是，这里到底来说是假的啊。
一本书，一个任务场景。
路绵是女主角，周贺然是男主角。
她谷幕最多算一个走错了片场的路人甲。
等剧情走完，任务完成，或者失败，她是不是就会被系统无情地踢出去，这里的一切都像从未存在过？
想到这里，谷幕心里一阵发紧，比刚才被电击还难受。
她烦躁地想摸出烟，感觉更郁闷了。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谷幕手顿住了，立刻坐直了些，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点。
路绵推门进来，动作有点缓慢，左脚似乎不敢太用力。
“回来了？”谷幕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回来了姐姐。”路绵的声音依旧轻轻的，带着点疲惫。
她换好鞋，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
谷幕看着她那样子，心里那点怨气瞬间被压下去了些。
她起身去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喝点热水，暖暖。”
路绵接过杯子，小口喝着，温热的水汽氤氲了她苍白的脸。
“脚怎么了？”谷幕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
路绵垂下眼眸，仿佛不敢直视她：“不小心……崴了一下。”
谷幕没再多问，直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在沙发坐下，卷起她的裤腿。
脚踝处果然有些红肿，虽然不算特别严重，但看着也让人心疼。
“啧。”谷幕皱着眉，起身去翻箱倒柜，找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红花油，“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她倒了些药油在掌心搓热，然后动作算不上温柔，但足够小心地敷在路绵红肿的脚踝上，轻轻揉按着。
路绵疼得轻轻吸了口气，但没有躲闪。
谷幕低着头，专注地揉着伤处，心里有很多话翻腾。
她想说，路绵，你不用为了我去迎合周贺然。
不用勉强自己收下那些恶心的礼物，不用强颜欢笑地跟他约会，不用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你讨厌他就直接告诉他，不想见他就躲得远远的。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这些话在她心里滚了又滚，几乎要冲口而出。
可最终，当她抬起头，对上路绵那双安静望着她的眼睛时，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只是皱着眉，语气带着点责备，问：“怎么崴这么重？”
路绵抿了抿唇，声音细细的：“地太滑了。”
路绵安静地任由她揉着脚踝，她轻轻放下水杯，伸出双手，拉过谷幕的一条胳膊，把脸颊贴在她的手臂上，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
手臂上传来的温热和依赖感，她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再也讲不出来了。
唉，她还挺吃这一套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至少此刻，路绵是需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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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终于来了。
不用上学的日子，时间仿佛过得慢了些。
路绵的脚踝在谷幕每天雷打不动的红花油伺候下，好得很快，没几天就能正常走路了。
让谷幕稍微安心的是，路绵似乎又变回了以前那个黏人的小尾巴。
会在她做饭时在旁边打下手，会在她看电视时安静地坐在旁边看书，晚上也会一如既往地抱着枕头钻进她的被窝，仿佛前阵子那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只是谷幕的错觉。
谷幕看着这样的路绵，心里那点愧疚感逐渐变成了失而复得的庆幸。
也许真是她想多了，路绵只是那段时间心情不好，或者学习压力大？
然而，周贺然的骚扰并没有因为寒假的到来而停止。
他依旧会时不时地给路绵发消息，偶尔还会直接找到家里来，美其名曰送学习资料或者路过看看。
谷幕看着手机里爬升到了50%的剧情修复度，心情不知道怎么形容。
进度在涨，按理说她应该高兴，距离回家又近了一步。
可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就好像……明明是自己期盼的结果，真到了眼前，却发现滋味并不如想象中美好。
她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此刻，路绵正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头枕着谷幕的腿，手里无意识地卷着谷幕衣角玩。
她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身形单薄得仿佛没什么重量。
谷幕低头看着她恬静的侧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路绵听到叹气声，抬起眼眸看她。
“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谷幕摇摇头，伸手替她把滑落到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谷幕感觉自己像个在迷雾里打转的傻子，看不清方向，也摸不透身边人的心思。
但路绵确实还是经常和周贺然走在一起。
至少，在谷幕有限的观察里，路绵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直接避开，维持着礼貌，对于接触还是在不动声色的避开。
周贺然倒像是认真了，追女生要做的该送的他一股脑全做了。
甚至就在昨天，谷幕出门买东西，还远远看到一出好戏。
路绵走在街上，谷幕本来是让她去另一边挑挑衣服的，她等会跟过去。
她刚买完东西转身要往路绵那里走，就看到了这部堪称好莱坞大片的电影。
周贺然不知道从哪儿找来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在他们试图骚扰路绵时，他“恰好”出现，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把那几个混混赶跑了。
当时路绵就站在旁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周贺然安慰了她几句，也是演上言情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了。
谷幕在远处看着，嘴角忍不住抽搐，心里一阵无语。
这小说的男主角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这种老掉牙的自导自演桥段，他居然也玩得出来。
而且看起来玩的还挺自得其乐。
她甚至有点同情路绵，要配合这种智障演出。
不过她随后又想了想，估计这个时代这种剧情还是吃香的吧。
回过神，看着腿上似乎已经睡着的路绵，谷幕心里那点疑虑又悄悄冒了出来。
路绵真的……心甘情愿吗？
她轻轻动了动，想把腿抽出来，去倒杯水。
刚一动，路绵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带着刚睡醒的懵懂看着她，手臂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些，抱住了她的腰，嘟囔了一句：“姐姐……别走。”
谷幕看着她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睛，顿了顿。
算了。
管它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重新坐好，任由路绵抱着，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睡吧，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