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奇!你别乱咬人!”福吉立即喝道。
如果确定内应是在当时阿兹卡班空中的人,而现在又在审讯室里开会——那不就只有他自己了!
恢复往日严肃平静表情的克劳奇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瞥了福吉一眼。
福吉被这轻蔑的一眼看得气恼,脸绷得很红,但没有进一步生气,而是皱起了眉狐疑地打量起克劳奇——他总感觉自己的老对手今天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一定还在憋着什么坏招,他得警醒。
“你怎么不说是丽娜·弗利呢!”福吉一边想着怎么应对克劳奇的不对劲,一边扯远话题,“她说有私事回了中欧,怎么就不可能是不在场证据呢?”
“……你真的是经过脑子说出的这句话吗?”克劳奇眼中透出几分无语。
“你——你为什么这么淡定?”福吉觉得自己找到了疑点,向前几步发出了质问,“你不是看莱斯特兰奇看得很紧吗?她跑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至少,你不应该现在还镇静地站在这里。”
“因为她已经跑了。”克劳奇沉着声音说道,“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看守的傲罗们都被施了昏睡咒。所以现在重点是谁能放走她!”
阿兹卡班已经修缮完毕,并且比之前更加牢固。但是对于贝拉克里特斯这个极度危险的食死徒,魔法部还是决定在魔法重重的总部关押她,并让实力强盛的傲罗看守——其实也是为了方便审问。
然而事实表明,毫无意义。
魔法部的这个内应的能力显然超出他们的想象。
“没关系。”
女巫轻松的笑声在两位男巫的对峙中跃出,所有巫师的目光再一次汇集在了塞柏琳娜身上。
“贝拉特里克斯女士的很多行为我们看着费解,我想汤姆和食死徒们也不一定能全部理解。”塞柏琳娜礼貌地描述着贝拉特里克斯的疯狂和失智,“我相信她对汤姆言听计从,但汤姆可不是什么可以放得下信任的人——他太多疑了。”
弗林特微微蹙眉,询问道:“您的意思是,伏地魔会因为莱斯特兰奇轻易来回进出魔法部的行为,而怀疑她的忠心?”
“或许怀疑的不只有她,还有那个帮助她逃脱的人。”塞柏琳娜没有回头,一直正对着克劳奇,语气中的笑意愈加明显起来,“而且汤姆今天的状态肯定不怎么样,心情也不好,说不定又要迁怒其他人了。”
说起伏地魔的状态,部分巫师压下了眼皮不再看塞柏琳娜,相互使起了眼色——果然是她。
昨夜,伏地魔在暴雨中于黑雾和人形中不断变换着,痛苦的呻吟不断,跌跌撞撞地路过好几个麻瓜街区,最后跪倒在地不动了。傲罗们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修复被破坏的房屋,清除麻瓜们的记忆,并包围了那个匍匐在地面抽搐的伏地魔。
然而伏地魔虽明显状态有异,却依旧实力强大,被击中几道魔咒后还能反击两道夺命咒,而后用那看着不太协调的身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所幸他举起的胳膊晃晃悠悠的,并没有成功击中攻击他的傲罗。但想要追踪他幻影移形目的地的傲罗却因为转移失败,被分体了一条胳膊。
福吉适时做出了“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高声道:“那看来那个魔法部的叛徒做出了一个愚蠢的行动。”
“这可不是愚蠢的行动。”克劳奇看着自己正前方的塞柏琳娜,“这明明是理智的行动——对魔法部来说。”
塞柏琳娜定定看了满脸严肃的克劳奇两秒,而后轻笑出声:“确实。”而后她笑意加深,微微歪头,看着克劳奇的眼中带着些许无奈,“但有些事情也不能乱猜呀,克劳奇先生,我可以为在这间审讯室的人做证,他们肯定没有向着汤姆的人。”
福吉闻言向着克劳奇扬了扬下巴,克劳奇抿紧了嘴,没有言语。
弗林特却忽然站起了身。
自从塞柏琳娜踏入审讯室,弗林特就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他一直在看着她。待女巫转身后,他的视线越过那张椅子看向女巫的背影,表情变得复杂。
女巫腰背直立,乌黑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材质不菲的长袍自然垂下,袍角曳地——和几个月前在马尔福家的圣诞宴会上如出一辙,端庄且优雅,高贵但和善,让人见着便生不起防备。
然每每看到她这副温润年轻的外表,弗林特总会想起自己年幼时所见到的那个中年女巫——垂肩的短发掺杂着银丝,被她随意拢在耳后,那张温和的面容被散落的碎发遮掩了几分和善,绿色的袍子不再增添给她温和的气质。她举止谈吐虽依旧优雅,可每一声轻笑都带着寒意,每一个眼神都充满倨傲,从她唇齿而出每一个词里都埋着威胁。
弗林特会承认塞柏琳娜的强大,承认她的无所不能,但,他从不附和伯斯德等人对她主观的夸赞。因为她抬起的魔杖没有赐过他新的知识,也没有带给他过任何利益——他从那流畅漂亮的魔杖之下,只获得了幼年的噩梦。
自从塞柏琳娜回来之后,弗林特便一直观察着她。
祖父那就算受到残忍对待但至死依旧对她充满仰慕的态度,让他抱有几分期待——或许他幼年经历的事情只是这位女巫濒死时犯的糊涂,重新变成年轻的她可能会变成祖父口中的温和良善。
——可笑的想法。
弗林特已经不再是少年甚至是不再是青年中年,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这孩童般天真的猜想只是一种自我麻痹——麻痹自己去相信她,相信她可以像以前一样永远维持自己的伪装。
如他所想,这种自我麻痹并没有持续多久,马尔福家宴会上刚一打面,塞柏琳娜就撕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面容年轻的女巫用轻松熟稔的语气,恶劣地点出了几十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他站在墙角,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沉默地看着祖父和父亲不断求饶的下午。
她不曾改变,也不曾糊涂。
她的伪装完美无缺,但薄薄一层,吹弹可破。
她的呼吸徘徊在伪装的边缘,让其岌岌可危。
弗林特清楚地意识到英国巫师界迎来了一个强大于伏地魔的恐怖存在。
他不会打着“巫师界的未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去站在所谓的高处去谴责塞柏琳娜还未做的事情,他只会站在自己——这个曾经受过塞柏琳娜不喜的家族成员——的位置来试着争取更多生存的概率。
他深知奥巴瑟的选择和能力让塞柏琳娜多么放心马尔福家,所以当时在注意到卢修斯因为卢克伍德等人越狱的消息而对塞柏琳娜产生恐惧时,立即就借此上前对塞柏琳娜表示了质疑。
这并非是想要拉拢卢修斯,拉拢马尔福家,而是为了展现出一位被压迫者的无谓的挣扎——他太清楚上位者眼中的世界了。
尤其是塞柏琳娜这种拥有绝对实力并且掌握一切的上位者。
他清楚,弱者挠痒般的无谓挣扎只会让对方放心。
但弗林特也并非自信满满,塞柏琳娜持续的温和让他愈发捉摸不透——直到伏地魔开始行动。
他顺着魔法部的发现抽丝剥茧,发现其中处处都藏着塞柏琳娜的影子,这种隐在暗处的戏耍般的手段让他感到了放心——某种程度上,她确实喜欢看弱者在自己手里挣扎。
他的做法没错。
他相信就算塞柏琳娜看出了自己的小算计,也不会觉得如何——因为这也属于小人物的挣扎。
然而,今天,当他故技重施准备将魔法部的混乱懦弱与挣扎展示在塞柏琳娜面前之时,却发现事情不太对。
主要是塞柏琳娜不太对。
弗林特从塞柏琳娜进门起就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那自己一直没有看透的温和外表——他觉得不太对劲。
塞柏琳娜明明什么都没有变,甚至是因为葬礼穿得正式,从而显得更加优雅了,可他却莫名感觉自己回到了六十八年前的那个下午,看到了那个笑着咄咄逼人的中年女巫。
弗林特感受到了违和。
塞柏琳娜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她还是那副年轻的样子,可他却感受到了她身上传来的属于那个不久于世的女巫的气息。
好像是突然间的,这位死而复生的老巫师选择剖开了自己年轻的躯壳,将那浅薄的温和假面撕开了一个细细的豁口,露出其中早已腐烂的灵魂。
只识得假面的人察觉不出那点小小的豁口有什么问题,但认识其灵魂的人却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冒出的灵魂。就像是在一篇不认识的文字组成的文章里看到了一个母语单词。
尤其是在她与克劳奇简单对话时,那种微妙的感觉充斥了弗林特全身,他仿佛听见了自久远的噩梦中传来的低吟——我相信你是个安静的乖孩子,对吗?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弗林特下意识站起了身,他的视线从塞柏琳娜的背影转移到了严肃的克劳奇身上——这位男巫几天前将魔法部不正常的权力争斗摆在了表面,加速了他搅乱魔法部的动作。
他搅乱魔法部,是为了将全部势力的权力都分散成一团散沙,毕竟没有尖锐的石子才好方便塞柏琳娜一脚踩下,也能让他这颗冒出的假石头真棉花顺势黏在鞋底。
那么克劳奇呢?这个嫉恶如仇经历过大起大落后又忽然拾起志气的男巫呢?他是为了什么?
脑中思绪翻涌的瞬间,视线中的男巫忽然垂下眼皮,发出一声低叹:“是……是我太过武断了,这间审讯室里——没有伏地魔的内应。”
塞柏琳娜闻言微笑着低头,松开了一直放在身前相握的双手,抚了抚自己的长袍,语气和蔼道:“也不能怪你武断,毕竟你看上去并不知道这场会议的目的是什么。”
“但我能猜到。”克劳奇一板一眼地说道,“无非就是让您解释一下不通知魔法部就让魔法部清理尾巴的事情。”
审讯室霎时安静了下来。
众巫师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在体验时间缓慢流逝的同时,聆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是的。”弗林特在寂静中镇定开口,丝毫不像这个问题的提出人,“就像是我昨天和您说的,塞克瑞女士。而且您刚才也已经解释过了——”弗林特露出一个微笑,“您是在预言中看到和伏地魔有关的画面,担忧我们的安危,才选择暗中行动的,不是吗?”
克劳奇下意识蹙眉,并看向弗林特,却意外发现对方正在看着自己。迟疑几瞬后,他发出了带着诚心疑惑的疑问:“什么预言?”
“卡斯帕所说的预言里,我们的小汤姆成为了英国巫师界的真正的噩梦——”塞柏琳娜顿了顿,看到克劳奇眼中的不可置信后才又缓慢笑着开口,“当然,预言里不存在我。”
克劳奇长舒一口气——但还没舒完,就听见弗林特说道:“这件事情,魔法部会尽快公布出去的。”
“为什么?”克劳奇下意识反驳道,“这样岂不是涨了伏地魔的气焰?”
弗林特默默转头,克劳奇也根据他的动作把视线投向了——面色难看的福吉。
“没有办法呢,毕竟康奈利和我立过牢不可破誓言呢。”塞柏琳娜笑得灿烂,“只要是我在魔法部公开展示出的记忆,魔法部都必须承认呢。”
“我记得前提是真实可靠。”克劳奇严谨地补充,而后一顿,“所以只要魔法部公开承认,就意味着那预言绝对正确。”
“但是现在伏地魔虽然重生了,可没有做到预言中那样的横行无忌,甚至还畏首畏尾。”弗林特接话道,“但魔法部其实没有从中起到什么作用。”
“这还不都是因为教授的功劳!”伯斯德闻言笑纹深嵌,“既能将教授默默做的事情昭告天下,又能让伏地魔知道教授的厉害,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嗯。”弗林特点头,“这些魔法部肯定都是承认的——对吧,康奈利?”
福吉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的。”但心里却被这几人的连环说法给震惊到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阿谀奉承的水平竟然这么差!他竟然在这方面的反应速度没有比过克劳奇那个刻板的家伙?!
福吉觉得自己也不能落下,要是不能从塞柏琳娜那里得到几眼重视,那等塞柏琳娜一踏出这间审讯室,他身后瞬间就能多好几道魔咒!
于是他在点完头后立即故作思考地问道:“所以这样的话,那个内应抓不抓是不是都不影响了?”
“你为什么这样说?”克劳奇皱眉。
“你真的是经过脑子说出的这句话吗?”福吉斜眼睨向克劳奇,“塞克瑞女士刚才都说了,那个内应还在这个节骨眼自作聪明地放走莱斯特兰奇,可能会引来伏地魔的猜忌,所以之后内应的消息伏地魔不一定全信。前阵子那个内应不断透露消息给伏地魔,在傲罗们不断扑空的前提下,塞克瑞女士都能让他做不成事。那现在内应的话伏地魔不信了之后,那不更得事事失败——”
“哦,这不一定了。”塞柏琳娜打断了福吉,“毕竟开学后我就没那么多私人时间了。”
福吉一卡,连续“呃”了几声后干巴巴说道:“但是我想您一定不会让伏地魔自由作恶的吧?”
塞柏琳娜挑眉看了福吉一眼,语气平淡道:“魔法部当真一点事都不准备做了?”
“不!当然不是!”福吉心一惊,连忙摆手,在众人责备的目光中着急地寻找词汇找补道,“我,我是说——我们一定协助好您——呃,不,我的意思是,放心吧塞克瑞女士,魔法部可以做到阻止伏地魔的,您放心去霍格沃茨当教授吧!”
塞柏琳娜面上露出无奈,安抚般说道:“不要着急,康奈利。不用紧张,说不定比起在外作威作福,汤姆更想做的是要想方设法进入霍格沃茨呢。”
“……您真会说笑。”
“是啊,我可会说笑了,我还想再说笑一句——”塞柏琳娜弯着眼睛轻声道,“希望部长先生能在汤姆进入霍格沃茨前坐镇魔法部呢。”
福吉立即一个激灵,严肃道:“不!刚才是我不礼貌了,我必须承认——您从不说笑!”
克劳奇一言难尽地看了福吉一眼。
塞柏琳娜没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