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常见的阴雨天,一间装潢简单但考究的咖啡厅内,黑长卷发的少女正坐在窗前深色的沙发上,端着一杯热茶直着腰背,轻轻侧头看着窗外。含笑的眼睛透过窗户上那些雨痕之间的空隙,注视着那些在步履匆匆的行人后、站立许久却没有被雨水淋湿袍角的巫师们。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实际上,我最近一直这样悠闲。”塞柏琳娜转回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对面的邓布利多,轻笑,“我还以为你会以麻瓜的方式来呢。”
“哦,你应当是知道的,我这几天没有回霍格沃茨,所以没有时间换衣服。”邓布利多招来了店员,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那夺目的长袍和巫师帽,很有礼貌地记下了一杯多加焦糖的玛奇朵。
塞柏琳娜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笑看着邓布利多:“上次还有人说我了解麻瓜界,我看某些人对这些新东西比我了解多了。”
“只是在这方面而已。”邓布利多轻轻晃了晃头,眼里露出几分自得的笑意。
“好吧……确实,这名字听起来就很甜。”塞柏琳娜无奈一笑。
“所以我没有说错,你确实知道我没有回霍格沃茨。”邓布利多直接把话题拉了回来,一点让塞柏琳娜钻空子的机会都不给,“或许也知道西弗勒斯没有回去。”
塞柏琳娜微微挑眉:“我可管不了我的上司和同事在假期去哪里。”
“但你有猜到我们去做什么事情。”邓布利多笑呵呵地看着塞柏琳娜,“不然你也不会突然约我在麻瓜界秘密见面。”
塞柏琳娜静默一秒,然后轻笑出声,向着窗外歪了歪头,声音含笑地说道:“真的吗,阿不思,在刚发生了魔法事件的且站满傲罗的地方——秘密见面?”
“也是……只要你想,哪里对你来说都可以算是秘密见面,不一定局限于麻瓜界。”邓布利多转头看向窗外,看向街对面的砖墙上那自地下一路延到楼顶的、透露着黑魔法气息的裂缝,“但你既然选择这里,就说明你确实想向我说一些秘密事情——一些让对面那些傲罗们困心衡虑的事情。”
“阿不思呀,这对你来说或许不是‘秘密’吧。”塞柏琳娜轻笑着垂眸,“现在的汤姆选择对麻瓜界出手,应当是在你的预料之中的——你也知道我会阻止他,所以你并没有选择插手。”
“但我确实没有想到他在那种状态下还能出来闹一闹。”邓布利多转回头,向着给自己端上咖啡的店员道谢,然后接着道,“我本来以为他会在自己受伤,并且损失两员大将之后会再一次销声匿迹呢——哦,虽然其中一位本来就不是真的,但于他而言确实是两位大将。”
邓布利多拿起小勺戳了戳那覆盖着满满焦糖的奶泡,接着说道:“话说你有亲眼看到汤姆是怎么出的冈特老宅吗?我可是听说他受了大罪,走出来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了。”
“是吗?”塞柏琳娜微微眯起了眼,“但我本意可是想要送他礼物呢。”
“礼物?”
“让他的灵魂稍微完整一点。”塞柏琳娜重新端起了热茶,其中的苦味稍稍驱散了从对面传来的甜味,“这难道不是一份大礼吗?”
邓布利多顿了顿,如果他没有记错,唯一能够合拢灵魂的方式是忏悔,但伏地魔是绝对不可能做这个事情的,但若是强行融合灵魂——他不知道结果,但想也知道是不好受的。
在心里为伏地魔表达了半秒的怜悯后,邓布利多搅开了焦糖和奶泡,无奈道:“你这是在向我说明了你之后要做的事情?”
“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塞柏琳娜轻轻抿了口热茶,“还有那天晚上你拿到的东西……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惊讶西弗勒斯竟然做出了那么格兰芬多的事情,还是该惊讶你竟然可以因此和盖勒特吵架——”
邓布利多抬起了咖啡杯,眼镜被热气熏得白了一半。
塞柏琳娜顿了顿,接着无奈地笑出了声:“哦……亲爱的阿不思呀——那是真的吵架?那我应该是要感叹你的随机应变的能力才对。”她的音量忽然下沉了几分,“但是,阿不思,你不觉得有点没必要吗?”
邓布利多慢悠悠地喝下一口甜味远大于苦味的咖啡,接着抬起头,平静地说道:“塞柏,我曾经也这样怀疑过自己,但是在看到那些纸张之后,我就觉得很有必要了。”
“纸张?”
“是的,纸张。那些书籍中确实只有一些旁人使用不了也看不懂的古代魔法的相关记录,那些应该是你让汤姆相信你为他准备的办法而准备的,至于那个真正的办法——你或者汤姆应该把它销毁掉了——对于你们的谨慎和小心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同时,你们的谨慎也让我们有了一些意外的收获——”
邓布利多说着,微微笑了起来,已经褪去白雾的眼镜后,天蓝色的眼睛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塞柏琳娜。
“汤姆虽然相信了为他提供住所和神秘的古代魔法的典籍,但依旧对他保持着警惕,所以他有在避开卢克伍德时候对那个魔法阵进行一些演算。你的夺魂咒虽然有着一些超出想象的能力,但也有着弊端,那就是容易暴露原来的卢克伍德已经彻底不存在了。所以你在‘献计献策’的同时,也会避免过多的接触,如此一来——你就当真没有发现那些演算的纸张。”
塞柏琳娜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笑问道:“但是被西弗勒斯发现了?”
“不,是被我。”邓布利多笑着喝了口咖啡,语气中带着丝丝细微不易察觉的得意,“西弗勒斯只是把他们拿了出来。”
“……好的,是你发现的,聪明的阿不思。”塞柏琳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真没想到汤姆会进行一些演算,我以为是你们在发现一些没有被毁掉的东西之后产生了一些想法,然后被盖勒特告知的呢——毕竟他没有回纽蒙迦德,我就以为你们这几天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邓布利多看着那双并未躲闪的真诚的浅金棕色的眸子,没有再试着撒谎,如实道:“他什么都没说,我以为他知道的只有我在很多年前销毁掉的那些,其他知道的也都是碍于你们手腕上的那个东西而不能说出口的。”
“哦……”塞柏琳娜缓慢地点了点头,然后忽视掉邓布利多口中对他们两个人的谴责意味,转移了视线,看向窗外,“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邓布利多微笑:“不,你说了,谢谢你的告知,塞柏。格林德沃先生也会谢谢你的真诚的。”
“希望如此。”塞柏琳娜再一次抿了口茶,“事实就是如此,我利用那些充满魔力的神奇动物的血,以及自己的炼金术——当然,汤姆以为的是卢克伍德城堡里存留的魔法阵,帮助他重塑了一个身体,因为这个身体内的东西很杂,所以相对的包容度也很高,又因为那存留在体内的炼金阵……所以它可以容纳很多看似不融合的东西。”
“例如已经分裂过的灵魂。”邓布利多接话道,并指了指窗外,“所以现在,汤姆在所有傲罗都在搜寻他的情况下还会做出这种不谨慎的事情,是因为刚刚强行融合的灵魂?”
“是的。”塞柏琳娜笑了笑,“我想意气风发的小汤姆是有一点不认同老汤姆这副躲躲藏藏的鬼样子的。”
邓布利多沉默两秒,然后重重叹了口气:“所以你是真的提前把日记本里的汤姆抽走了之后,毁掉了一个普通的日记本——你就不能收收力道吗,那场面真是对哈利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
“嗯?我还以为西弗勒斯受到的影响更大呢。”塞柏琳娜略显无辜地眨了眨眼,“毕竟当时哈利吐完就像没事人一样了,倒是西弗勒斯,面色惨白一路小跑。”
邓布利多抿着嘴,上下胡须近乎交叉在一起,满脸无奈地看向塞柏琳娜,语气复杂道:“我是说真的,塞柏……在小孩子面前尽量收一下自己的恶趣味吧。”
“‘恶趣味’……盖特勒那天也这么说我。”塞柏琳娜面露思考,“但我觉得还好吧,不觉得我比当年温柔多了吗?”
“……确实。”邓布利多在抿着咖啡上糖浆的同时抬眼窥了下满脸温和笑意的塞柏琳娜,声音中带上了着些感慨,“但只是我这么感觉罢了,毕竟你当时对很多学生都是比现在还要温柔的。”
“是吗?”塞柏琳娜仔细回忆了一下,“我难道不是一视同仁吗?”
“不是。”邓布利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年我可处处遭你的揶揄。”
“‘揶揄’有点过了吧,阿不思。”塞柏琳娜目带促狭地看着邓布利多,“从上次你嘲讽我不关心你我就看出来了,你这小子当年还真是对我意见不小。”
“哪有。”邓布利多淡定地喝了两口咖啡,然后放下,“但说实话,现在看着更多小巫师越来越接近我的待遇了,我确实感觉很好。”
塞柏琳娜安静看了他几秒,然后无奈摇头:“阿不思啊……”
邓布利多拿桌子上的餐巾擦了擦自己沾到了一点奶泡的胡子,然后道:“我想,你向我坦诚这部分做法的原因,是因为你并不希望我干涉你的动作。”
“毕竟我们都说好了的,不是吗?我会给你提供消灭汤姆的帮助。”塞柏琳娜笑眯眯地看着邓布利多,“而你在进行计划的时候,要把我归到你这一边的,记得考虑到我的动作。”
“我可不记得有后面那半句。”邓布利多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有吗?”塞柏琳娜依旧笑眯眯的,“可能吧,毕竟已经过去好久了,语句肯定不会做到那么准确,但是整体意思没错吧?”
邓布利多定定看了塞柏琳娜几秒,然后发出一声轻轻的哼笑,转头看向窗外:“那么我可以请教授您再坦诚一点吗——毕竟我们是一边的。”
“坦诚什么?”
“你在逼迫汤姆下一步做什么?”邓布利多看着窗外凭空从砖墙内踏出的弗利和卡弗林,问道,“因为身体的重塑,他有了自己真的可以永生的错觉,虽然在这种人人追捕的情况下他不得不三思而后动,但也保持着自己的自负,甚至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利用哈利的心态。
“但你在他得意于自己的小聪明的时候——却让他失去了自己的两个得力干将,让他失去了一个魂器,并且让他看到了已经衍生出自己思想的灵魂碎片。
“伏地魔自负,所以他会觉得所有的自己都会像是日记本一样有了自己的思想……但他又无法接受世界上存在另一个伏地魔。”
“所以呢。”塞柏琳娜饶有兴趣地看着邓布利多,“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像以前一样。”邓布利多语气平静道,“用所谓的强大实力来彰显自己的独特和唯一,他或许会变得和年轻时一样用一些柔和的手段找回自己的食死徒,但是会急迫一些,或者是直接用强硬的手段让他人臣服于自己……但总归还是想要用他人的恐惧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的——他接下来应该会大肆寻找前食死徒或者现任食死徒了,而且因为日记本里那个聪明汤姆的事情,他大概会暂时停止继续分裂灵魂。”
“然后?”
“然后……”邓布利多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你会和之前几个月一样,在一定的范围内让他顺利一点,然后在他再到达一定的得意之时再给他打击一下,接着反复如此——至于停止这一切的时间,我想应该看那个比他体内更加复杂的炼金阵能完成的时间吧。”
“不愧是阿不思。”塞柏琳娜笑弯了眼,轻轻拍掌,“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你不觉得看小汤姆情绪起起伏伏很有趣吗?”
邓布利多丝毫不意外塞柏琳娜避开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他也没有对此追问——毕竟避开本身就是默认。所以他只是针对塞柏琳娜的问句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语气微妙地问道:“你还说这不是恶趣味?”
“不是呢,这只是在单纯地在把汤姆耍着玩。”塞柏琳娜依旧笑着,“别把自己和他放一块说了,阿不思。”
邓布利多垂眼,拿勺子搅了搅自己杯中已经完全将焦糖和奶泡融进的咖啡,轻声道:“你今天算是向我坦白你的计划吗,教授?”
“算是。”塞柏琳娜笑意逐渐减淡,直至温和,“因为我发现,如果不向你说一点,你大概会一直跟在我后面揣测这揣测那,这对你我来说,都不太好——毕竟之前就是这样。”
邓布利多沉默片刻,放下了勺子,但是没有抬起盯着咖啡的眼睛,“实际上,教授,当年奥米尼斯先生曾向我说过一句话。”
塞柏琳娜握着茶杯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面上维持着微笑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在他走后,看着你点。”邓布利多抬起了眼,眼睛中是浓稠的复杂,“但我或许……一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到现在也是。”
塞柏琳娜的笑容慢慢敛了起来,但复又扬起,笑弯的眼中充满温柔:“没关系,阿不思,而且我觉得你现在的想法或许是符合他心意的。”
邓布利多顿了顿,迟疑道:“我现在的想法?”
“阿不思,我还没有老到反应迟钝。”塞柏琳娜笑看着邓布利多,笑容中带上了些无奈,语气中充满纵容,“你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很多时候——更甚至于刚才也是,你总是在告诉我,我是有多么喜欢你们。”
邓布利多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直直注视着那双充满慈爱的浅金棕色的眼镜,声音有些干涩道:“所以……你也认同我的想法,是吗?你其实知道自己除了奥米尼斯先生,也很喜欢其他人,是吗?”
“至少奥米是那样认为的。”塞柏琳娜转头,避开那双略微惊喜的蓝眼睛。
邓布利多对她的态度搞得一愣,然后撇了撇嘴,质疑地问道:“所以你之前说的我是你最喜欢的学生果然是骗人的?”
“怎么会呢!”塞柏琳娜猛地转头,微微瞪圆了眼睛,“你确实是学生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啊。”
“但你刚才没有认可我,也就是说你没有察觉到自己除了奥米尼斯先生还很喜欢其他人。”邓布利多知道自己的话有点矫情,也十分无理取闹,但他就是想要故意逼一下塞柏琳娜,“那你怎么意识到自己最喜欢的学生是我?”
结果令邓布利多没想到的是,塞柏琳娜竟然愣住了。
她似乎十分迷茫地眨了下眼,然后迟疑道:“所以……你确实不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不是就不是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塞柏琳娜的迷茫表情一扫而空,接着小声地笑了起来:“那我说,你是我最喜欢的学——”
“扣扣。”
敲窗户的声音打断了塞柏琳娜的话,二人一同转过头——看到了打着一把黑伞的格林德沃。
他高高地挑起了眉,努着嘴面带笑意地摇了摇头,接着下一瞬幻影移形在了咖啡厅内二人桌子的另一侧,并发出一声带着不满的轻笑:“真是会躲懒啊。”
塞柏琳娜看了眼端起咖啡一副无视来人意思的邓布利多,冲着格林德沃笑问道:“你在说谁?”
格林德沃也瞄了眼邓布利多,然后迅速收回视线之时瞪了眼明显看戏的塞柏琳娜:“不是你是谁!留了一堆烂摊子给那堆小孩,然后自己什么都不管——他们都快吵上天了!”
他真的是要被吵死了!
这下塞柏琳娜是真的迷茫了:“我留下了什么烂摊子?”
“布莱克家那个死掉的孩子的事。”格林德沃言简意赅道,“魔药小子在救世主小子发现端倪后说了出来,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哦……”塞柏琳娜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梅林,我都通过克利切留下那么明显的提示了,布莱克竟然还是在哈利的帮助下知道的?”接着她看向了邓布利多,“还是被西弗勒斯告知的……真可惜,没在现场。”
邓布利多放下喝完的咖啡,点头应和道:“确实有点可惜。”
格林德沃:“……?”你们在可惜什么?
——好吧,其实仔细想想确实挺有意思的,如果没有乱到脑子都要爆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