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寂静从二人之间荡开，窗外的魔法风景中的树被风吹得厉害，照在二人身上的月光也是摇曳不止。
斯内普抬眼，盯着那个低头悠闲喝着充满奶味的饮品的少女，语气低沉带着轻嗤：“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我向可爱的哈利·波特先生使用摄神取念的原因。实不相瞒，我学了很多年的蛇语，也能听懂部分，今晚就是跟着一条蛇走到了那里，然后，碰到了好像听懂了蛇语的波特先生。”
斯内普向她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验证我有没有撒谎也很简单。”塞柏琳娜将茶杯端放在桌上，抬头看着斯内普的眼睛，“向我使用摄神取念，教授。”
斯内普顿了顿，避开了塞柏琳娜的直视。
他不必刻意去使用摄神取念，他对这个咒语熟悉且掌握良好，对面的人有没有撒谎他可以直观地感受出来——就像邓布利多一样。
所以他从塞柏琳娜那句话说出时就很清楚，她没有撒谎。他只是太过震惊，才提出了质疑。
“看来是我小瞧教授了，向您道歉。”塞柏琳娜立即明白了斯内普的意思，充满歉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面露思考，“我很确定，斯莱特林有记载的后代，目前留在英国的只有冈特那支。而阿不思说，冈特家剩下的只有那个伏地魔了，而哈利是个蛇佬腔……”
少女声音轻缓，但落入斯内普耳中却如同惊雷。
她什么意思？她在说些什么……她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叮——”
斯内普微微起身，双手猛地压在那张小圆桌上，他面前的茶杯因为桌子的波动而被掀翻，饮品撒了一桌。
“你在——怀疑什么？”斯内普咬牙道，看向塞柏琳娜的眼睛中压抑着汹汹怒意。
塞柏琳娜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满脸震惊，放大的金棕色眼睛里充斥着不解和无辜——就像她外表年龄那般无辜。
“我，我在怀疑……梅林！你在激动什么！”塞柏琳娜轻轻皱眉，顿了一下后抬起魔杖，在洒出的饮品流落在她衣袍之前给桌子来了个清理一新，“冷静点，孩子。别激动。你还记得我晚宴那天说过的，波特先生额头里的那个东西吗？”
斯内普身子一顿，在塞柏琳娜带着无奈的注视下缓缓移开了视线，有些不自在地、缓慢地收起了胳膊，重新坐直了身子。
“我记得。”斯内普有些刻意地转过头看向窗外的魔法风景，“你说那个不着急处理。”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理论上？”
“是。”塞柏琳娜点头，“我没有感觉到那东西的危险性，能感觉到里面隐约藏着的生命力，但是还没被唤醒，目前只能看出是个黑魔法的残留——这一点应该就是和你们察觉到的一样。”
斯内普模糊地“嗯”了一声。但实际上，他根本没在那个伤疤里察觉出什么来，他也很清楚邓布利多那天应下塞柏琳娜的话十有七八是谎话。
塞柏琳娜没有注意到他的心虚，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波特先生额头里的东西，应该和伏地魔本人联系很大，不然他不可能被影响到都能听懂蛇语。”
这一点，斯内普并不怀疑，只是当他习惯性为了确认塞柏琳娜的推测而快速顺了一遍她的话后，忽然注意到一个刚才被他忽视的地方——
“等一下，如果我没有听错，你刚才好像说过你今晚在跟着一条蛇，在霍格沃茨？”
“也或许……是说蛇语的魔法生物？”塞柏琳娜敲了敲桌面，两杯特制的奶味饮品重新出现，“斯内普教授您身为斯莱特林的院长，应该听说过萨拉查·斯莱特林留下的密室吧？”
“自然。”
“那个生物应该就是被斯莱特林关在密室里的那个。”
斯内普立即明白了塞柏琳娜的意思，震惊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看着塞柏琳娜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又有点怀疑自己和她理解的密室是不是同一个。
“邓布利多知道这件事情吗？”
“当然知道——”话音还未落，塞柏琳娜就听到对面的男人发出一声冷嗤，她顿了顿，然后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oops，我是不是说多了？”
“没什么多说不多说的，他向来不信任什么人。”斯内普冷笑一声，带着略含恶意的笑容看向塞柏琳娜，明显意有所指。
“但是他让你去接应我。”塞柏琳娜看向窗外，微微眯眼仰头，似乎是能感受到那并不存在的风一般，“阿不思是绝对信任你的，斯内普先生。他只是思考太多了。”
塞柏琳娜的脸上带着不属于她外表年纪的慈祥，在一想到她那慈祥所针对的人……斯内普感到一阵恶寒。
视线下意识转移的时候掠过桌上那杯重新端上的饮品，想到被自己像是巨怪附身一般没缘由的毁掉的另两杯——斯内普僵着脸端起了茶杯。
入口的不是想象中的令人恶心的腻歪的甜奶，而是含着果味和药味的带着微微苦涩的味道。
意外的，好像很符合斯内普的口味。
“是不是好喝？”
一饮而尽后放下杯子，就看到了塞柏琳娜充满慈爱的目光，斯内普顿了顿，有些别扭地放下了杯子，问道：“里面放了什么？”
“一些东方的药草。”塞柏琳娜动了动手腕，几张羊皮纸出现在她的手中，她笑着将其递给了斯内普。
斯内普接过羊皮纸，发现上面有几张煮茶煮奶的药方，还记录了不少东方的药草——有几样他很眼生。
斯内普珉紧了嘴，他忽然意识到这又是一次“贿赂”，他开始想自己是什么时候踏入塞柏琳娜给他安排好的路线的，是端上这杯茶开始，还是从她把他带到这有求必应屋里开始，或者说是从他发现她和哈利开始……
他忽然感到烦躁、气愤，因为被算计，更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算计——又一次。
“您可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伟大而又神秘的塞克瑞女士。”斯内普嘲讽出口，抬眼看向塞柏琳娜，眼神中有着不属于教授身份的冷厉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面对这个眼神以及那句阴阳怪气，塞柏琳娜依旧是笑得友好并且慈祥，仿佛在哄晚辈一般开口道：“想研究这些药草吗，孩子？”
“……当，然。”斯内普咬牙切齿。
在塞柏琳娜点亮几间栽种药草和魔法植物的房间的蜡烛后，斯内普便毫不留情地借着那股子气愤劲儿开始了如蝗虫般的掠夺，让塞柏琳娜看得咋舌。
“不让拿？难不成伟大的塞克瑞女士是在欺骗我这个总是被人蒙在鼓里的可怜的晚辈？”
“……没有。”
最后，斯内普带着满满一大包战利品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有求必应屋。在推门前，他有注意到门的左侧有一个不知道是放置什么的环形架子，而架子底下有一个铭牌，上面刻着——Sabrina with ominis。
离开有求必应屋的斯内普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空白的墙壁。身为教授，他当然是知道有求必应屋的存在的，但位置和进入的方式确实没在意过，也没仔细想过它到底有什么用处，但刚才看着塞柏琳娜那间房间里能种植物能放操作台还能控制环境的样子……斯内普有点嫌弃自己那个小办公室了。
但他还是得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毕竟，今日收获不少。只是在废了一阵功夫整理完后，斯内普那点子兴奋劲就消磨殆尽了，他看着那些放在罐子里的新鲜的药草陷入了沉思——塞克瑞到底想要干什么？
虽然他中了两次可以算得上明谋的陷阱，但他却并没有收到什么实质上的损失，反而还收获满满——那种早晚会暴露的可怜的被邓布利多拿捏的情感不算——斯莱特林不会做这种不对等的生意，所以斯内普再一次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今天以及这几天在学校碰见塞柏琳娜时，二人的举止的对话。
就在斯内普思索之中时，凤凰福克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脑中顿时“噔”的一声，清明起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塞柏有离间我们的嫌疑？”邓布利多还没从斯内普如此迅速地赶到他办公室的惊讶中出来，就听到他向自己说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或许她不知道我们并不需要离间。”斯内普绷着脸面无表情，心里为自己刚才没太过思考就跟着福克斯赶来的举止而感到丢人。
“这话太伤人心了，西弗勒斯。”
邓布利多故作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斯内普注意到他的脸色极为差劲，不由开口。
“你如果再在这个时间叫我过来，我想霍格沃茨很快就能拥有新的校长了。”
“谢谢你的关心，孩子。”邓布利多笑了起来。
“别那样叫我——”斯内普厌恶地皱了皱眉，他忽然意识到不久前塞柏琳娜好像也这么称呼过自己，而且她那令人恶感的语气和眼前的老蜜蜂是何其相似，“该说你们不愧是师徒俩吗，连恶心人的句式都一样。”
邓布利多顿了顿，转移了话题：“我这次叫你来是因为我已经明确了一件事，需要先告诉你，好让你做好准备。”
斯内普福至心灵地问道：“关于斯莱特林密室已经开启的事情？”
邓布利多诧异地看了眼斯内普，斯内普发出冷嗤：“所以我说她在离间我们。”
邓布利多闻言向斯内普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那我很开心，你可以信任我，坦诚地告诉我这一切。”
斯内普抿着嘴别过头。
“那塞柏应该不止说了密室打开的事情。”
“是，她还暗示我是神秘人——那个唯一的斯莱特林后裔——打开了密室。”斯内普心中说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但去年伏地魔已经出现在霍格沃茨了，今年再藏进来……他也不是那么震惊。
邓布利多沉默着点头：“所以，你多小心，保护好孩子们。”
“我当然明白。”
斯内普把波特是蛇佬腔的事情也说给了邓布利多，而后便匆匆离开了校长室，仿佛一秒也不想待，那背影让邓布利多觉得学生口中的“老蝙蝠”真的名副其实。
斯内普说塞柏琳娜在离间他们两个，但邓布利多觉得应该不会。
因为斯莱特林重视承诺，塞柏琳娜本人更甚。
塞柏既然说不会阻碍自己，那就不可能把自己推到她眼前的写着“得力干将”的人手给分出去。
而且，她还让斯内普带来了消息——伏地魔在霍格沃茨，以及波特的蛇佬腔。
作为今晚监视韦斯莱小姐的人，邓布利多再清楚不过是谁去打开了密室，但塞柏琳娜似乎很确定打开密室的人是伏地魔，她甚至更关注波特蛇佬腔的事情——
不对，她为什么要通过斯内普传递消息？
等一下……
——打开密室的是汤姆，但他看到的是韦斯莱小姐打开的。
——汤姆是蛇佬腔，被他留下黑魔法痕迹的哈利也是。
——哈利的伤痕里有未苏醒的生命力。
——汤姆想要获得不死。
——塞柏琳娜不亲自来和他说这件事情……
邓布利多猛地站起身，心跳声充斥着他的耳膜。
那些六十二年前被他亲手毁掉的资料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那是属于最禁忌最危险的黑魔法研究方向——
灵魂。
有些心虚的塞柏琳娜此时正站在有求必应屋的落地窗前，双手勾着魔杖背在背后，眼睛直直望着那窗外处于黑夜中的魔法风景，偏蓝色的、不自然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脸上。
“奥米，阿不思知道救世主小先生脑子里是什么后，会被气得胡子都炸起来吧。
这个霉头我还是不要去触了，他年龄不大叨唠起来却没完没了的。”
她喃喃自语。
“但是……你说那个伏地魔研究这些东西的时候，是不是有参考过我留下的东西？哎呀呀，不能让阿不思知道我在霍格沃茨藏过实验笔记呢。”
她轻轻笑了，低头抚摸着魔杖上的握柄，被眼睑遮掩的浅金棕色眸子里是被压制的痛苦和疯狂的爱意，但那嘴角的逐渐放大的笑意却变得愈加苦涩，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古怪又疯狂。
“奥米啊……为什么我一个人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