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岚像揉碎的兽毛贴在林间,雀鸟的第一声啼鸣刚啄破晨霭,蓄水池方向就飘来木炭混着干草的香气。绿芜蹲在草棚下的青石墩上,指尖翻飞得几乎出了残影——她正把晒得干脆的干草往竹篮里填,每铺一层就用木片压实,连竹篮边缘的细缝都塞得严丝合缝。
“这活儿得跟编兽皮绳似的细发,不然泥水准从缝里溜过去。”她头也不抬地跟身边的小雌性念叨,另一只手抓起细沙往干草上撒,沙粒顺着指缝均匀铺开,“当年给我家那口子补兽皮甲,比这还麻烦呢,他倒好,转头就蹭破了。”
几个小雌性忍不住笑出声,手里的活计却没停。阿桃捧着木炭块过来,每块都拣得大小均匀:“云舒说木炭要摆得像蜂巢才管用,既透气又能吸脏东西。”正说着,就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踩着晨露走来,发髻上还沾着片没掉的槐树叶——正是云舒。
她刚走到草棚边,后腰突然贴上一片带着凉意的胸膛,紧接着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揽了过来。墨渊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里裹着雾水的清冽:“怎么不多赖会儿?昨晚对着图纸跟盯猎物似的,眼睛都熬红了。”他指尖划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力道轻得像拂过花瓣,指腹的薄茧蹭得皮肤微微发麻。
云舒转身时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盛着的温柔比晨光还暖。她抬手拂去他肩上沾着的苍耳,指尖刚碰到绷带就顿住了——上周他为了抢回被野猪群毁坏的木料,后背被獠牙划了道深口子,现在绷带边缘还隐约透着淡红。“伤口又渗血了?说了今天别沾力气活。”
墨渊捉住她的手腕往唇边带,唇瓣轻轻蹭过她的指尖,带着点痒意:“早结疤了,不信你摸摸。”他故意往前凑了凑,胸膛几乎贴上她的掌心,“阿石他们扛木架绰绰有余,我只负责看着你,免得某人又蹲在池边忘了起身。”
这话刚落,就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阿石领着三个熊族兽人扛着木架走来,木架上的卡槽打磨得光滑发亮,横梁上还刻着简单的花纹。“首领,云舒,这架子保准结实!”阿石把木架往地上一放,震得泥土都跳了跳,“我昨儿试了,站俩人都晃不动,比我家石床还稳!”
族人们很快动了起来。阿山带着几个年轻兽人抬滤水器,竹篮刚往卡槽上一放,就听见“咔嗒”一声脆响,严丝合缝得仿佛天生就该长在一起。绿芜指挥着摆陶盆,非要让盆口正对着出水口,差半指都要重新挪:“这水金贵着呢,漏一滴都心疼。”小芽领着几个小崽子蹲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放轻了,活像盯着猎物的小狐狸。
云舒站在进水口边,手里的木勺都被汗浸温了。昨晚她反复核对图纸,就怕滤水层的顺序错了——干草滤杂质,细沙滤泥沙,木炭吸异味,这三层得跟叠兽皮袄似的分明。墨渊看出她的紧张,悄悄往她身边靠了靠,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别怕,你画的图纸比兽神的指引还准。”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闷雷滚过草地,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云舒深吸一口气,舀起一勺混着泥浆的河水,缓缓倒进滤水器。泥水刚接触干草层就慢了下来,粗粝的泥块被牢牢拦住,顺着草缝往下渗的水流渐渐变清;再经过细沙层时,浑浊的黄色淡了大半,最后穿过木炭的缝隙,一滴透亮的水珠坠了下来。
“滴——”水珠落在陶盆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小芽猛地蹦起来,差点撞翻身后的陶罐:“是清水!比山涧的泉水还亮!”阿桃赶紧拉住她,却也忍不住探头看,眼里闪着惊喜的光。阿山激动地拍了阿石一巴掌,力道大得让阿石龇牙:“早说云舒的法子管用,你还嘀咕滤水器不如直接去河边挑水。”石根长老捋着胡子凑过来,弯腰盯着陶盆看了半晌,突然笑出声:“这水,能直接喝吧?比当年我在雪山脚下见的泉水还干净!”
墨渊看着云舒眼里炸开的光亮,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他从怀里掏出个兽皮袋,袋口用细皮绳系着,上面还坠着个小小的木刻狐狸——那是云舒之前教族里小孩刻的样式。“这是昨晚让鞣皮匠赶制的,内壁涂了松脂,不漏。”他把袋子递过去,指尖故意蹭了蹭她的掌心,“装些水回去,煮你爱喝的蜜水。”
云舒指尖抚过袋身细腻的纹路,松木香混着兽皮的暖意钻进鼻腔。她蹲下身时,墨渊很自然地扶了她一把,掌心贴在她腰后,稳稳托住她的重心。清水顺着袋口滑进去,没有溅出半点,像温顺的溪流融进洼地。“够啦,再装就沉了。”她把袋子递回去,抬头时正好撞上他含笑的目光,脸颊莫名发烫。
“等试水完,带你去个地方。”墨渊凑近她耳边,气息拂过耳廓,带着点隐秘的痒意。云舒刚要问去哪儿,就见他笑着转身帮阿山调整滤水器,阳光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把绷带的影子拉得很长。
太阳升到头顶时,进水口的闸门被缓缓拉开。河水顺着斜坡流进滤水器,层层过滤后变成清澈的水流,源源不断地涌进蓄水池。族人们围在池边,看着清水一点点漫过池底的木炭层,有人忍不住用手捧起一捧,凉丝丝的触感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石根长老站在池边,双手合十念起祈福语,声音里满是欣慰:“兽神保佑,更要谢云舒给部落带来的福气。”
试水成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部落。阿桃从山洞里抱出一坛野果酒,这是她去年秋天酿的,一直舍不得喝。族人们围坐在草棚旁,有人唱起了部落的古老歌谣,歌声混着笑声飘得很远。云舒坐在墨渊身边,刚要拿起陶碗,就见他递过来一颗红浆果,果皮亮晶晶的,还带着阳光的温度。
“雾林深处摘的,比普通野果甜三倍。”墨渊看着她咬开浆果,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立刻掏出干净的兽皮巾帮她擦了擦,指尖擦过唇角时特意顿了顿。
“真甜。”云舒眯起眼睛,像尝到蜜糖的小兽。
“比蜜水还甜?”墨渊突然凑近,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的呼吸里带着浆果的清甜,“那今晚别煮蜜水了,我再去摘些浆果。”
云舒的脸颊瞬间红透,轻轻推了他一下,却被他顺势握住了手。“就知道逗我。”她别开脸,却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看他,正好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眸里,心跳又快了几分。
墨渊低笑出声,指腹摩挲着她的指节:“走,带你去看惊喜。”他牵着她穿过雾林,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云舒被他拉着走,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忍不住偷偷笑——她其实早从阿山的嘀咕里听出些端倪,却还是满心期待。
走了约莫一刻钟,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片开满紫蓝色野花的空地映入眼帘,中央摆着一张打磨光滑的石桌,桌上放着粗陶壶和两个陶杯,旁边还堆着烤得喷香的兽肉干和各色野果。最让云舒惊喜的是,石桌旁的木桩上,挂着个小小的竹编摇篮,上面还铺着柔软的兔毛垫。
“这是……”云舒惊讶地捂住嘴,眼里泛起水光。
“昨天让阿山他们搭的,摇篮是绿芜帮着编的。”墨渊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以后你画图累了,咱们就来这儿歇着,晒晒太阳,喝喝清水。等将来……”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温柔,“等将来有了小崽子,还能把他放在摇篮里,咱们看着他长大。”
云舒转过身扑进他怀里,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谢谢你,墨渊。”她轻声说,声音带着点哽咽,“让我在这儿有了家的感觉。”
墨渊收紧手臂,把她牢牢拥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你就是我的家。”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又顺着发丝吻到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宿。”
野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清水在陶杯里泛着微光。云舒靠在墨渊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突然觉得所有的奔波和辛苦都值了。她抬手环住他的腰,指尖轻轻蹭过他后背的绷带,心里暗暗想着:以后一定要让他好好养伤,再也不让他受半点伤。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风里带上了凉意。墨渊牵着云舒往回走时,正好碰到提着药篮的绿芜。绿芜眼睛一亮,故意扬高声音:“哟,这是去哪儿约会啦?阿桃的酒都快被喝光了,就等你们俩回来呢!”
云舒的脸颊瞬间红透,拉着墨渊快步往前走,耳朵尖烫得能煎蛋。墨渊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悄悄放慢脚步,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最温暖的画。
回到蓄水池旁时,篝火已经燃起来了。族人们围坐在火边,看到他们回来,立刻举着陶碗欢呼。阿山把一碗野果酒递过来,酒液浑浊却香气扑鼻:“云舒,这碗必须敬你!以后咱们再也不用走半个时辰去河边挑水了!”
墨渊接过酒碗,却先递给了云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他举起碗,声音洪亮得震彻林间:“今天蓄水池试水成功,最该谢的是云舒!也谢大家齐心协力!为了干净的水,为了部落的未来,干杯!”
“干杯!”族人们的欢呼声差点惊飞树上的雀鸟,陶碗碰撞的声响混着歌声,在雾林里久久回荡。云舒捧着酒碗,靠在墨渊身边,看着眼前一张张笑脸,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从来没想过,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兽人世界,竟然能拥有这样温暖的归属感。
夜色渐深时,篝火渐渐弱了下去。族人们带着醉意回山洞休息,阿石走的时候还念叨着明天要给滤水器加个遮雨棚,被绿芜笑着骂他喝醉了还瞎操心。墨渊见云舒有些犯困,干脆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月光洒在林间,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山洞门口时,云舒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的肩:“墨渊,今天真开心。”
墨渊低头,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带着野果酒的清甜:“有你在,每天都开心。”
山洞里铺着柔软的兽皮垫,墨渊把她轻轻放下,又取来干燥的兽皮盖在她身上。他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着她沉睡的容颜,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窗外的雀鸟偶尔啼叫一声,山洞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墨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在心里默默想着:明天要让鞣皮匠再做几个兽皮袋,还要跟云舒商量着在蓄水池边种些耐旱的作物。以后的日子还长,他要陪着她,把部落建得越来越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甜。
月光透过山洞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恬静。雾林里的风轻轻吹过,带着明天的希望,也带着属于他们的,绵长而温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