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背方向的枪炮声,如同投入寂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义县后方的宁静,也让指挥部刚刚因信使成功而稍缓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确认了!是日军精锐的小股部队,大约一个加强中队的规模,装备了大量自动火力和迫击炮,战术刁钻,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渗透穿过了我们前沿警戒哨,直接对青龙背主阵地发起了突袭!”参谋的声音带着急促,电话线里还夹杂着前线传来的模糊爆炸声。
张汉卿一把抓过电话,直接要通了青龙背前沿指挥所:“我是张汉卿!现在情况怎么样?你们顶不顶得住?”
电话那头传来团长略带沙哑却还算镇定的声音:“少帅!鬼子攻得很猛,火力准备很突然,前沿两个警戒班估计……凶多吉少。但他们想一口吃掉主阵地也没那么容易!我们依托工事在节节抵抗,弟兄们都在拼命!请少帅放心,只要我团还有一个人在,青龙背就丢不了!”
“给我死死顶住!援军马上就到!”张汉卿放下电话,目光锐利地扫过指挥部众人,“板垣果然玩了这一手!想用精锐小队捅我们的软肋!命令:孙铭九支队所属机动营,立刻轻装出发,火速增援青龙背!命令炮兵,对青龙背敌军可能的后续跟进路线进行拦阻射击,切断其增援!命令王以哲,正面防线提高警惕,严防日军声东击西!”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整个根据地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于凤至没有干扰张汉卿的军事指挥,她快步走到通讯部门,对徐建业吩咐:“立刻动用我们在阜新方向的所有眼线,查清这支日军突击队的详细编成、指挥官背景,以及他们后续是否还有更大规模的部队跟进!我要知道板垣这把‘暗刃’到底有多长,有多利!”
她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次战术层面的突袭,更是板垣在试探青龙背防线的虚实,为后续可能的迂回主攻做准备。能否挫败这次突袭,守住青龙背,关系到整个辽西防线的稳定。
青龙背,战斗已呈白热化。日军这支突击队显然训练有素,单兵作战能力极强,而且配备了数量众多的掷弹筒和轻机枪,火力持续性远超普通中队。他们利用精准的射击和灵活的小组配合,不断蚕食着守军的外围阵地。
守军团长将预备队逐次投入,与日军在各个山梁、隘口展开激烈争夺。手榴弹的爆炸声、机枪的嘶吼声、双方士兵短兵相接的呐喊与惨叫声,在崎岖的山地间回荡。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也带来了更多的混乱与不确定。
“团座!三连阵地被突破了!鬼子从侧翼绕过来了!”一名浑身是血的通讯兵踉跄着跑来报告。
团长眼睛赤红,拔出腰间的驳壳枪:“警卫排!跟我上!把狗日的小鬼子压回去!”
就在这危急时刻,孙铭九派出的机动营先头部队,如同神兵天降,从侧后方的山路疾驰而至。生力军的加入,立刻稳定了摇摇欲坠的防线。营长观察了一下战场形势,没有盲目投入正面绞杀,而是果断分兵,以一个连的兵力从侧翼对突入最深的日军分队发起了反冲击。
这支日军突击队虽然精锐,但毕竟兵力有限,陷入两面夹击之后,攻势顿时受挫。战斗从深夜持续到天光微亮,突入的日军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被逐渐压缩、分割。
当太阳完全升起,驱散了山间的薄雾,青龙背主阵地依旧牢牢掌握在守军手中。山坡上、山谷间,随处可见双方士兵的尸体和丢弃的武器装备。那支嚣张的日军突击队,除少数残兵利用复杂地形溃逃外,大部被歼灭。
张汉卿接到捷报,长长舒了一口气。于凤至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这场防御战,虽然规模不大,但意义重大。它挫败了板垣的迂回试探,证明了即便在非主要方向,守军也具备快速反应和顽强防守的能力。
徐建业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结果。“这支突击队隶属于关东军新组建的‘特别战术分队’,指挥官是板垣的亲信,以擅长渗透和突袭着称。此次行动,确系试探性质,其后续并无大规模部队立即跟进的迹象。但日军在阜新方向确实在加紧修筑那条简易公路,并且有部队集结的征兆。”
“板垣这是在为下一次总攻做准备。”张汉卿冷声道,“青龙背碰了钉子,他肯定会调整方案。但我们至少争取到了时间。”
于凤至点了点头,目光深邃:“青龙背的胜利,和赵振华的成功,是我们内外两线的初步胜利。现在,我们要让这两条线的成果,开始发酵。”
她转向方文慧:“给北平发报,用暗语询问‘货物’是否已经‘展示’,‘顾客’反应如何。”
几天后,北平的回电到了,内容依旧简短,却意味深长:“货物已部分展示,顾客兴趣浓厚,然店内耳目众多,后续接触需更加谨慎。另,有不明身份者打听货物来源。”
于凤至看着电文,明白哈雷特·阿班记者已经收到了材料并产生了兴趣,但也被日方或其眼线注意到,后续传递信息和获取他的报道,将更加困难重重。而“打听货物来源”则意味着风险在增加。
“告诉北平方面,暂停主动接触,静观其变。保护好自己。”于凤至下达了指令。舆论战是一场持久战,急不得。
与此同时,在辽西前线,张汉卿根据青龙背之战的经验,进一步加强了侧翼和结合部的防御,尤其是对日军小股精锐部队的渗透,制定了更有针对性的反制措施。塞克特顾问也提出了设置更多假阵地、诡雷区,以及加强阵地间火力协同的建议。
板垣的“暗刃”被折断,但他手中的主力依然虎视眈眈。辽西走廊上空,战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因为这番试探与反击,变得更加低沉,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决定性的风暴。而在这场风暴之外,另一场无声的较量,也在北平的使馆区、在遥远的日内瓦,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