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玉望向天空,这一轮月高挂于天际,月光似蝉翼,均匀的洒下。
明明是黑夜,却恍若白昼。
漫天星光织成夜的画卷。
而就在那弯月之上,飞来一道浅杏白身影。
月影婆娑,为那身影镀上一层银白,他翩飞的衣袍扬起一道弧度,如同铺展开来的纸页。
“你来了。”
声如珠玉,清脆,掷地有声。
这是个肯定句。
在离地两米之处,那玄扇飞出,变回巴掌大小的折扇,落回到那人手中。
江枕月自空中一跃而下,落到地面,却并不狼狈,如同一只柔洁的柳絮,随风而下罢了。
他也不知自己竟然也会步履慌张,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少女面前。
“你来了。”他又道,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
“莲君!生辰快乐!”
少女笑着向他所在的方向递出一只发着微弱烛光的灯笼。
这是一只六面小笼,笼的外面裹着一层用油蜡包裹保护的极好的纸膜。
上面画着许多可爱的执扇小猫。
仔细去辨查便可发现,这一只只俏皮的小猫,它的习性与某人别无二致。
灯笼里用于照明的废灵是专门挑选的“乐”灵,粉白色的。
它们在笼中飘动,随心所欲的游荡着,不知道先点亮哪一只小猫。
这,就是瑾玉送给江枕月的生辰礼物。
虽然不是很贵重,但却承载着她的美好祝愿。
粉白艳丽的牡丹大片大片的绽放着,构成了一片望不到头的粉色海洋。
人比花娇,笑颜比月稠。
瑾玉站在江枕月面前,没留意对方眼里翻滚的情绪,只盯着灯笼笑。
她道:“我希望莲君在未来的一年能够获得更多喜悦,你看,这一只只小猫是不是很像莲君!”
她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指,指尖触碰到纸膜上,那乐灵往她的指尖涌动过来。
粉白色的温柔光芒晕开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脸衬的更加娇艳动人。
“这一只,是我初见莲君时,莲君的模样。当时,你正坐在房檐上吹箫,像个...”古风小生。
她顿了一下,偷笑一声继续正经道:“像个江湖侠客,救我于慌乱之中。”
随后指尖向下一滑。
“这一只是当初在栖云径,莲君救下我的模样,水袖似画,立于云霞之上,简直惊为天人!”
他抿唇弯下身子,环住她,靠在她肩窝,眸光随着她的指尖游弋着,不断被点亮。
......
这些小猫虽然看起来很精简并不雅致,就像是小儿所画。
但他却能清楚的看出所作之人的用心。
唔...连他眼尾的小痣也记得一清二楚。
要是瑾玉知道他心里的评价一定会急的跳脚。
呸呸呸什么小儿所画,这明明是出自她瑾玉大师之手!
——
她只见过他四面面,可他却见过她数面。
比起这礼物,让他心上泛起暖流的,是她一句句毫不加以掩饰的赞美。
一声声“好”和“喜欢”,虽然直白却也让他...心满意足。
他这是怎么了?
是生病了吗...
满天花海下,他庆幸自己栽满了粉白色的牡丹,照的她如此动人。
这一双笑得眯起来的,清澈黑亮的眸光,像一只期待母兽夸耀的小兽,纯粹干净。
她的笑像极了一朵,开放在月光下的,皎洁的白芍药。
散发的清香足以让他流连忘返。
他屈起关节,将她那被风吹拂到脸颊上的青丝别过耳后,不经意间触碰到她脸颊上的软肉。
芙蓉花...的触感,他的指尖游曳到她的耳垂上,这里也是粉白色的。
轻一下重一下揉捏着,他捕捉着她表情的每一丝变化,没有讨厌,只有青涩的为难。
她后退一步,想挣脱他的牵引。
可他怎会放过这一只,送上门来的“羔羊”?
他的解药。
他起身逼近她,从她手里接过这一盏灯笼,而后用空出来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然后一点点往前挪去,弯下腰凑近她的面孔。
近距离之下看她,能更清晰的看到她黑曜石般的眼睛。
可他仍不满足,靠的愈发近了,直至近到能从她的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方才满意。
“礼物,我很喜欢...”
他轻轻捧住她的脸,拇指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摩挲着她脸颊上的软肉。
一遍又一遍。
温柔得像是抚弄一件稀世珍宝。
他看到那眸子泛起水光,藏着怯意...双颊升起惹人垂怜的燥红。
现在知道怕他了?
他不相信她不知道他是个狐狸,是...可以困住羔羊的狐狸。
“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笑牵起眼尾的小痣。
“我只希望莲君,可以接纳真正的自己,这便足够。”
她弯起眉眼,歪头,迎合的蹭了蹭他的手心。
就像是生来就知道怎么讨好人似的,乖顺的,让人想要占为己有。
他错了,她才不是什么羔羊,她是一只专门逮着狐狸的猎犬。
他抿唇,将灯笼放到收纳戒中,随后从中取出一柄玉箫来。
他看向她,轻声道:“花海下,你曾言,我的箫声好听。我想知道,你是否真的为我的子期。”
箫声起,诉衷情。
心绪随风而起,盘旋至空中,与蝴蝶共舞,无尽的花海只平静的涌动着。
这箫声落到瑾玉的耳朵里,如怨如诉,如泣如慕。
她似乎...看到了他的过去。
箫声悠长却在几处骤然拔高,而后又迅速跌落下去。
她看到了一少年孤独的长大,在严厉的呵斥和嘲讽中成长。
逐渐升调的音韵是他在月色下刻苦修炼的模样;
那尖锐的喧嚣是来自长辈严厉的打击——“剑法出错了!你到底有没有用心?!”
而那回落下去哀鸣是他蜷缩时才敢发出的呜咽。
她心一惊,那箫声猛的停了下来,锁骨冰凉了一瞬,原来是她的泪掉了下来。
她慌乱擦拭去,只余下眼角的水光,仿佛刚刚的失态是月色编织的幻觉。
在箫声里,她似乎,窥见了他的过去...
她抬眸看向他,“你...好像在哭...”
她知道,他的孤独。
他一愣。
她轻轻牵起他的手,包裹住,温柔的笑着道:“别哭,我会陪着你的。”
以女配和反派之间的特殊连结,我们会在一条路上走很远,无论对错。
月儿高悬,知音难觅。
江枕月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她的手很小,小到两只手才能堪堪含住他。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弃给予他温暖。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摩挲过她潮湿的眼角,擦去她对他所表现出来的,最后一点怜惜。
“哭的人,是你才对吧...小鱼儿。”
少女面色一红,慌乱低下头去。
他轻笑,“今晚...留在玉莲山吧...我会行主人之礼好生接待。”
“不!我姐喊我回家吃饭了!”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小没良心。”
只是,他并没有任何怒意或者悲伤,反而是从心底里涌上来一种异样的自在。
这自在,攀爬在他的心上,猛的扎下去一朵,梨花。
————
日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该种菜种菜,该浇水浇水。
空下来的时候修炼,无聊的时候就去藏书阁逛逛。
但这日子里那明黄色的身影出现频率似乎少了许多。
“你家殿下他是生病了吗?”
宁一一口气没爬上来,皱着眉问道:“还不是怪你。”
“难道是前几天去抓废灵着凉了吗?你等一等...”瑾玉低头去掏丹药。
“殿下那是心病。”
“?”
什么鬼?平时看他一副快乐小狗的模样,没看出来有心理疾病啊。
“那我进去开导开导他。”
她提起裙角就要走进那竹楼,却被宁一拦下来了。
他犹疑着问:“你当真不知道?”
“我能知道什么?”
宁一看着少女眨巴着清澈愚蠢的眼睛,这眼神和他家殿下如出一辙。
他突然笑了,老天爷,他在想什么,当时还为殿下未来的感情走向担忧,如今看来这感情的小火苗啪嗒一下根本就没燃烧起来啊。
“进去吧,去开导开导也挺好。”宁一无奈的负手让开一条道。
不是大哥,你这样很古怪啊!
瑾玉瞅了瞅宁一那如同老父亲般的表情,打了个冷颤,把带来的糕点和剑诀交给他。
随后跨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飘来几朵花瓣,而那少年此刻正坐在石凳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去找阿玉,不去找阿玉,去找阿玉,不去找阿玉...”
瑾玉绕到他身后,看他掰花瓣的动作挠了挠头,“你是要晒干花瓣泡茶喝吗?”
“唉,我是在思考要不要去找阿玉呢,天下第一...”他叹了口气。
“等等!”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甚至因为太过惊慌整个人都和煮熟的虾一样,红了整张脸
他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话,“你...我...”
瑾玉咬着唇,皱眉仔细听他的话,可对方“你”,“我”了半天,都憋不出来一句。
她思考着七月初七的细节,思绪涌动到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
“全都是我的!”
...不是,不会是因为那块栗子酥吧?
嘿!这小子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这么护食。
她一把拉着少年,正经教训道:“吃的东西只有分享才美味啊,这样我有好吃的会给你,你有好吃的也会给我,护食是不对的行为,不然下次我再也不给你带好吃的了。”
陆祈年乖乖站好,修长的身形高大,此刻却低着脑袋绞着手指一副委屈小狗的模样。
他很想反驳不是这样的...但看到少女时还是羞红着脸憋了回去。
直到对方教训完了,这才乖乖嗯了一声,带着点小鼻音。
“这才乖嘛,走吧去练剑,再过三个月就要外门大比了,你不急我还急呢。”
“都听你的...qwq”
宁一靠在墙边,看着自家殿下被提溜出门的背影,无情的嘲笑一声。
呵呵,你俩五十年以内能确认心意,他宁一就不姓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