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整片大陆都归于安静,回笼的鸟兽,安然的栖息在自己的心安之处。
轻薄的云纱翻滚在这片天空中,月光所到之处,有温柔的宁静也有掺杂着喘息的死寂。
被锁在柴房的少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心肺被绞烂的疼。
看到那皎洁的月亮,从那从狭小的铁窗溜进来的月光,他无声的张了张嘴。
他们说他半妖的血脉是诅咒,是肮脏的,因此要更换。
冠冕堂皇...不过是要拿他做实验罢了。
他的就像是一个迟迟没死的木偶,麻木的喘息。
为什么要这么愚蠢...为什么会信对方的话,信他能把他的半妖血统除掉。
他伸出密密麻麻横布着丑陋划痕的手,无力的朝那月光透进来的方向抓了抓。
抓到了一团空气,他始终是活在阴影下的,根本无法到达明亮的地方活着。
难道他的灵魂生来就是肮脏的,是上天给予他的惩罚吗?罚他如此可悲的活着?
很快了...很快就要死了,他的血已经快要干枯了,那些毒也早就腐蚀着他的肉体,他没救了了。
半妖之身,肮脏的鲜血,一条烂命,他能逃到哪去?
他自嘲的笑了笑,牵动了嘴角撕裂开的伤疤,伤口裂开了了,铁锈的腥味更加浓郁了。
不知道何时才能解脱,他只知道是春天,他会被献祭给他们所谓的妖神。
三月三,初春,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却是他的将死之日。
他被打造成一个容器,去献祭给他们所谓的山神。
何德何能?
他如今是多么希望那天快点到来啊...
下辈子不要再来这个世界了...
他闭上了眼,彻底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讨厌春天。
————
有人苦苦挣扎,有人满腹算计。
墨汁在苍白的纸页上开出一朵破碎的花,晕开,流淌,渗透进泛着苦味的书页里,直到从书桌的沿边下落。
“这种事情不用告诉我哦,下一次历练安排好了吗?”
清雅的书房里仅仅只燃着一台孔雀琉璃灯。
“准备好了。”
“呼,那真是辛苦你了,要不要喝口茶再走?”
“多谢长老。”
脚步声微微有些凌乱,透过空缕雕花木门吹进来一股冷风。
染着火烛的光影舞乱,把那道藏在屏风后面的身影拉长。
温情是人间的底色,然而罪恶和贪欲却为其织绣了不一样的纹路。
在这个世界,该怎么遵守本我?
雪花扑洒在这个世界,把这个世界用洁净的白雪铺满,银装素裹。
两道呼吸在寂静温暖的小屋里响起,原来是女孩环抱着一只通体发白的猫咪缩在被褥中沉睡。
突然其中一道呼吸明显比刚刚粗重了许多,原来是那只白猫恢复了人的身体。
黑暗中骤然亮起两点寒光,就像是惊醒的猛兽一样。
宁瑾颜支撑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现在头有些疼痛,没搞清楚状况...刚刚是做了个噩梦吗?
“唔...”
那沉睡中的女孩瑟缩了一下,似乎是被闯进被窝里的冷风刺激到了,一把环住了她的腰身,腿放在她的身上。
有些不适应...但不讨厌。
宁瑾颜脸微红了一瞬,纤细的手指陷在被褥上蜷缩起来,指关节发白。
她躺了回去,半边脸陷在枕头上,重新把被子盖好不让冷风吹进来,
用那半侧着的脸去看那睡着的女孩的脸,勾勒她的眉眼。
女孩那双手依旧不安分的搭在她身上...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小脸,有点凉,看来得去置办厚一点的被子回来...或者买个暖手炉?
脑海里的画面还挥之不去,太真实了,就像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过一世那样。
这是重生,还是幻觉?
她有些烦躁,因为幻觉不可能捏造出来那么多那么多她从没见过的人的样貌的,袁怀瑾、江疏临、时浅粟...
可为什么这辈子的记忆会如此与众不同,尤其是...她手底下的人儿...
她的春天...
纵使心烦意乱,但手心的触感让她心安,不管前路如何,她都要守护好她。
无论后面她会不会如她梦中那样背叛...她也甘之如饴。
“小玉儿...”她忍不住出声呢喃。
“唔...我想吃...烤鱿鱼...微辣...”少女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梦呓。
她笑出声来,环住了少女的腰,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嗅她的梨花香,发丝缠绕。
她抬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当做是...未来前路中,我向你讨要的利息吧...”
为了确认梦境里的一切是否为真实的,宁瑾颜在天蒙蒙亮时便轻轻起身,离开了香云院。
只留下一只写着留言的千纸鹤安静的摆放在桌子上。
————
清晨阳光洒入房内,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瑾玉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床旁边早已空了一块,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又走了啊...大忙人。”她打了个哈欠,起身洗漱。
早起练了一上午剑,这是瑾玉第三十三次掏出那放在储物袋里的通行符来看。
通行符薄如蝉翼,在阳光下折射着清透的光泽,就像是很薄的铜片那样,只是上面刻着几行金纹。
藏书阁只有宗主,长老以及真传弟子才能随意进出。
里面有超级多各式各样的剑诀,道法书籍。
如果她能在藏书阁里面学习的话,那岂不是飞檐走壁通通不在话下!
嘿嘿嘿...事不宜迟,咱立马就...
等等...
瑾玉看清楚了最后一行小字——一次。
瑾玉:“...”
她现在严重怀疑这张符是江疏临没地方放当垃圾扔给她的。
毕竟对方一个峰主,修真界第一人,本来就可以随意进出藏书阁,哪里还用得着这通行符。
靠北了!不是说男主都超级壕吗?
拿出你霸道总裁的气质啊!用法宝灵器秘籍什么的狠狠羞辱我啊!
罢了罢了,一次就一次吧。没规定时间的话,她直接在里面苦学三月如何呢?
为了更愉快的度过在藏书阁修行的时光(为了避免猝死),瑾玉便准备下山去置办些补气丹,提神丹。
在山下医馆买了许多丹药花了不小的价格。
听说天下医馆都是顾家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书里好像是有个男配叫顾晏辞的来着,翩翩公子举世无双,是顾家的少主兼素练宫的真传。
不过她觉得这样的人或许不应该生长在修真界,修真界弱肉强食,主角团看起来都多多少少有些黑心的,只有黑才能活的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晏辞太老实了,所以才会是主角团唯一一个死掉的。
看原着的时候,书里的女配宁瑾玉喜欢他,其实不光女配喜欢,她也挺喜欢这种人的,感觉看啥都淡淡的,老好人。
街道上人群川流不息,瑾玉回头看了眼那医馆的牌匾,竟然在医馆的二楼看到了自己当时在百草园遗落的云纹发带。
只有边边角纹着云纹,应该是她的,不会有错。
不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恰巧此时风吹过,把那半缕发带吹扬了出来,瑾玉足尖轻点跃至空中。
伸手抓过了那发带,“我抓到你了,小调皮。”
却不曾想,她视线刚从那发带上收回,仰头便撞进了一双星目中。
那人身穿淡蓝色道袍,似乎也是要来抓这发带,从窗台上一跃而出,没曾想遇到了她这个变故。
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眸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影,对方似乎有些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她刚想说一句你好,然而对方竟然直接撞入了她的怀里,腰肢被揽住,两人一同往下跌去。
幸运的是落在了一处摊位的遮光棚上,不幸的是,棚子很快就塌了。
塌下来的棚子扬起一阵尘灰,瑾玉的身下是揉皱的一层白布,而身上压着那淡蓝色道袍的少年。
他半跪在她身前,手支撑在她脑袋旁,还在愣愣的看着她,眸子里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阳光正好,并不刺眼是温和的冬日暖阳。
照在那白布上,那揉皱的布匹就像一朵白芍药的花瓣,而少女娇嫩的脸蛋,含水的眸子又使得这朵“花”活过来了一样。
“你...?”瑾玉扶着有些痛的腰,抬起眸子看向自己正上方的少年。
羊脂玉玉佩自然的垂落下来掉在她的腰腹上,晃动了几下。
“是你...?”
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与一年前百草园重合,同样的面容俊秀,他的气质就像是春日新生的柳叶轻轻划过碧绿的湖水,眸子就如同那清蓝色天空上聚集的大片大片弹不开的白云。
不同于那日在百草园的匆匆一瞥,此番暧昧的气氛惹得她心悸,不知不觉竟红透了整张脸,闷闷的在冬天冒着热气。
“那个...能不能起来一下?”
对方就好像是没有听到那样,依旧愣愣的看着她,像个木头人那样。
眸中仍有光亮只是这光亮是她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