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玉刚一走到赌桌旁,就有人拍桌叫喊道:“白序,你一个小姑娘也来给我们这些大老爷们送钱?”
“到时候输光光哭了,哥哥们可不会哄你。”
瑾玉不理会这些嘲讽。
那满口黄牙的汉子斜眼打量她:“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怎么?”瑾玉轻笑,指尖夹着两枚骰子灵活转动,“赌坊还挑客人?”
她目光扫过桌上那把泛着紫光的本命剑,剑身微微震颤,与主人心意相通。
“规矩很简单,”黄牙汉子咧嘴,“比大小,点数大的赢。”
“太无趣了。”
瑾玉将骰子往桌上一拍,“不如玩点新鲜的?我们各摇一次,猜对方点数。猜中为胜,若都猜中或都未猜中,则继续。”
周围一片哗然。
这玩法不仅考验摇骰技术,更考验心理博弈。
汉子眯起眼:“有点意思。赌注呢?”
“我若赢了,剑归我。我若输了...”
瑾玉从储物袋中取出幻影珠放在桌面上。
珠身把赌场上的光渡下来,形成一圈更为温润的小圆。
“它抵得上两把这样的剑。”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幻影珠稀少,整片大陆都拿不出来十颗,而且此物对于赌徒来说,更是万金难求。
“好!”对方眼中闪过精光,看起来势在必得。
“那么,开始吧。”
瑾玉执起骰盅,手腕轻抖,骰子在其中叮当作响。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骰盅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最后“啪”一声扣在桌上。
“猜吧。”她微笑。
汉子凝神细听,犹豫片刻:“四、五,九点。”
骰盅揭开——三、六,正好九点。
周围响起惊叹声。
黄牙汉子得意一笑:“该我了。”
他抄起骰盅,手法老练地摇晃,骰子碰撞声如疾风骤雨。
落盅时,他自信满满:“请。”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白序紧张得攥紧了衣角。
瑾玉闭目凝神,忽然睁眼:“一。”
众人一愣,随即爆笑出声:“两只骰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点数?”
骰盅缓缓揭开——两枚骰子竟然叠在一起,最上面一枚赫然点着一个朱红色的小点。
“这...这不可能!”黄牙汉子目瞪口呆。
“骰子叠起,顶面一点,不就是一吗?”瑾玉挑眉,“我猜对了。”
“你作弊!”他拍桌而起。
瑾玉不慌不忙:“众目睽睽之下,骰子和骰盅都是你的,我如何作弊?”
赌坊管事闻声而来,查验后沉声道:“合规,姑娘胜。”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瑾玉取回本命剑,走向白序。
逆着光,把剑往他的方向一递,歪头笑道:“六百灵石,回去结账。”
但对方就好像是没上发条的木偶,愣在原地迟迟不接。
瑾玉直接把剑插到他身上,随后道:“送我回山,等会可能有个大麻烦。”
对方这才清醒过来,收好本命剑紧张的跟在瑾玉身后,“什么麻烦?”
瑾玉嘴角抽了抽。
她怎么感觉...此人还没有她厉害呢?
应该是错觉吧...毕竟也是个内门弟子...
“什么麻烦啊?什么麻烦?”
走到山脚下了,对方还在追问。
突然,林影晃动,她猛的感到一股尖锐的杀意。
侧头被那冷光晃了眼,堪堪躲过那枚四轮刀。
“来了!”她提醒。
她用力一跃,落到最近的树干上。
可就在阴影处,不知何时绕上来一根极其纤细的黑绳,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出刀意图砍断这条绳索,却惊奇的发现根本砍不断,反而是把她的虎口震得发疼。
一阵天旋地转,剑身翻转着吐出藏在树干后的一双眼,浑浊且泛着贪意。
她咬牙,忙不迭提醒道:“白序,他在右前方!”
白序的眼中闪过慌乱,劈剑砍去,却扑了个空。
瑾玉闭了闭眼,完蛋了,她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一道疾风飞过,速度很快。
如今她被挂在这树干上,对方来势汹汹必然是为了夺宝,灭口!
她尽力摇晃身体躲过对方扔过来的飞刀。
对方隐身,修为应该不会很高。
要是能看的见他就好了...
瑾玉忙中抽空用剑挑破手臂,让流淌下来的血液凝在指尖,以血画符。
这绳索虽然是个法器,但灵力波动不强,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用焚烧诀将其烧毁。
站在空地中的少年还在周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一定要在他被打倒前脱身。
她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在背后画符。
白序显然不敌,吃力的应付对方时不时的攻击。
突然林间的树叶停止晃动,在她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呼啸声。
她用尽全身力气晃到前面然后用力将一蹬,但那暗光来势汹汹,她躲闪不及。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寒光即将刺入她的心脏。
这刹那似乎时间都慢了一瞬。
“小心!”
泛着紫光的剑奔腾而来,为她挡下了这攻击。
剑身嗡鸣一声,刺耳的金属声响起。
随后清脆一响,从中间断裂开来。
瑾玉来不及多想,趁着这间隙,迅速摸上手腕上的珠串。
用力捏碎一颗,火焰瞬间在她的周围燃烧起来。
灵火,不及草木,却能燃烧烫金色的道袍。
那衣角被灼烧了一分,撒出些许细小的灰尘,而就是这点灰尘让瑾玉抓住了机会。
她几乎是立刻使用了在手心画的符,配合避火珠的威力将绳索烧断,随后出剑。
使出一招青龙摆首。
有气吞山河之势,只是修为尚浅,威力不足。
刀光所到之处形成一道翻滚的空气墙,刺啦一声砍断了那人的手臂。
而就是这个变故,对方的身形也显露了出来。
是一个脸部有两道伤疤的中年修士。
而那修士一痛,面部狰狞。
止血的间隙朝她扔去一张黄纸。
符咒里跑出来密密麻麻的黑丝,带着强大的怨气。
邪修?
瑾玉脸色大变,却根本无力逃脱,瞬间,那黑线包裹住了她。
连带着所有的光线。
林间的平地出现一道极其惹眼的黑茧,而那茧子上的一张黄纸根本不是什么符纸,而是...万魂幡。
黑茧里少女苍白脸色,双眸紧闭。
可身体却在黑暗中发出了淡淡的光芒,驱散走了部分恶念缠绕的怨气。
可依然还是有部分怨气闯进了她的识海中。
她陷入了沉睡。
等瑾玉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虚无浩瀚的草原。
这里的草非常茂盛,异常的纤长。
它们一株挨着一株,在灰蒙蒙的乌云下被风吹动着,摆动着身躯,形成一大片绿色的海洋。
她有些茫然,一切是那么虚无、自在...孤独。
仿佛这片天地中只有她。
低下头,却惊奇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变成了圆滚滚、毛茸茸的球。
就像是蒲公英一样。
蒲...蒲公英?!
难不成自己死了转身投胎成为一株蒲公英了?
但看着也不是很像蒲公英啊...
就在瑾玉茫然之际,这成片的深绿色草海突然被鲜血染红,变成一只只触目人心的血手。
它们张牙舞爪,在空中肆意的舞动着,白花花的一片,想抓点什么东西。
而更加诡异的是那一堆人手好像注意到她了一样,竟然向她抓来。
“我靠!我靠!我靠靠靠!!!”
就在这怪异奇景下,横空伸出来一只手抢先一步一把抓起了她。
反复变换后,四周又恢复成平静的模样。
她凌空而起,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却发现,对方竟然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穿着她从未穿过的玄紫袍外挂红甲女裙,看起来像是闺阁中少女的模样。
远方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荣安公主,风凉伤身。”
言外之意,该回去了。
“我知道了,嬷嬷。”
“她”这样回答。
随后她就跟着“她”摇摇晃晃的上了马车,她好像真的就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蒲公英!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她怎么看怎么怪异,那张脸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愁。
“她”在难过什么?
但她来不及多想,视线突然就颠倒了——她被嬷嬷从“她”的手中夺下,扔到了马车外面。
马车滚动轮子离开。
马蹄声、滚轮声、还有嬷嬷的训斥声,都一同远去了。
瑾玉“躺”在地上。
这些场景到底是什么...
它又想告诉自己什么?
“她”是书里原来的女配吗?
为什么看起来并非同书里描述那样歹毒阴狠,反而是...异常的乖顺迁就...
她发现一切都不一样。
书里的,难道就是正确的吗?
这个世界,难道就是一成不变的吗?
包括她在内,包括宁瑾颜,苏清商,还有更多更多人,外门大师姐...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们有自己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牵连、考虑...
世界本来就没有善恶对错之分,只是经由人类规训一步步明确:何为善,何为恶。
她突然意识到,完全听从系统的安排,成为推动剧情的工具人,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不尊重。
在条条框框的限制下,她必须遵从自己的选择,肯定他们的决定,这才是对自己的负责,对这个世界的尊重。
她要凭心而做,无愧于心,哪怕任务失败。
就像她即便纠结上百次,也会选择对姐姐张开怀抱;对落魄的白序伸出援手,一切问题早就已经由她自己亲手写上答案。
突然,一道急切、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天地。
那声音道:“求求您,请您帮助我摆脱这宿命吧...我不想在看着我自己继续做违背我本心的事...”
“你是宁瑾玉吗?”瑾玉问道。
可对方并没有回答她,很着急的样子,似乎是在怕什么东西的追赶。
“...只要骗过祂,就能跳出循环了...求您帮帮我...”
骗过祂?
循环...
“我会凭心去做!”
瑾玉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直接承诺下来,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我会尊重这里的一切,我也会尊重我自己!”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声音越来越轻,“这样就...太好了...”
空气剧烈震动起来,呼啸的风就像是拔地而起。
把草海吹的沙沙作响,是上天不满的抗议...
“你到底是谁!”她再次追问。
冥冥中,她的脑海里炸开一般,回荡这一句话:
“我就是你...”
天色一暗,降下来一道紫黑色的闪电,既照亮了世界又让她陷入黑暗。
她清醒过来,入目是浓稠的血腥味。
那令人作呕的腐臭让她胃部翻涌,这里的空气浓稠的像是要化为实质。
她这是在...记忆在脑海里回溯。
她想起来了,她现在在那邪修的法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