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鲁妙子这位“天下第一巧匠”的帮助下,辩机那堪称“天衣无缝”的假死计划,已经完成了最关键的一环。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便是等待。
等待一个,能让他将这场“惊天大戏”,顺理成章地,推向高潮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
长安城,一处不起眼的,名为“同福客栈”的酒楼之内。
一个身穿青衫,面容儒雅,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的中年男子,正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悠悠地,品着一杯最劣质的粗茶。
他的神情,很专注,很认真,仿佛他喝的不是粗茶,而是琼浆玉液。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高手的气息,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为了生计而奔波的落魄书生。
客栈之内,人声鼎沸,嘈杂无比。
酒客们高谈阔论,唾沫横飞。
而他们议论的焦点,无一例外,全都是关于那位,最近在长安城中,掀起了无尽风云的“护国法师”——辩机。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慈航静斋的师仙子,联合了佛门四大圣僧,去弘福寺问罪,结果……被那位辩机法师,三言两语,就给说得吐血而逃了!”
“何止啊!我还听说,那位辩机法师,根本就没动手!他只是看了一眼,那四位圣僧,就道心破碎,修为尽废了!”
“嘶!这么恐怖?那这位法师,岂不是真的成了陆地神仙了?”
“我看,是陆地佛陀才对!我三舅姥爷的二姑妈的邻居,那天就在弘福寺门口,亲眼看到法师身后,显化出了万丈金佛法相!那金光,差点没把他的眼睛给闪瞎了!”
听着周围那些越来越离谱的传言,青衫书生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将杯中最后一口粗茶,一饮而尽。
然后,他缓缓起身,在桌上留下几枚铜板,便转身,向着客栈之外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
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落魄书生,便是让整个魔门,都闻之色变的“邪王”——石之轩!
数日前,他正在闭关,试图将“不死印法”与“花间游”彻底融合,冲击那传说中的破碎之境。
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留在“邪帝舍利”之中的那一丝精神烙印,被一股无比霸道,无比狂暴的力量,给硬生生地,抹去了!
紧接着,整个邪帝舍利,那堪称魔门数百年气运结晶的庞大元精,便在短短的一炷香之内,被人……吞噬得一干二净!
石之轩当场便被这股变故,惊得心神失守,走火入魔,差点当场暴毙。
幸好他修为高深,强行压下了伤势,这才没有一命呜呼。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武道根基,已经因此,而受到了无法弥补的创伤。
想要修复道伤,甚至更进一步,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到那个吞噬了邪帝舍利的人,杀了他,将那股已经与对方融为一体的“佛魔元精”,据为己有!
所以,他出关了。
他来到了长安。
他听到了,关于那个“妖僧”辩机的,种种传说。
“佛魔同体……吗?”
石之轩走在长安城繁华的大街上,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那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宏伟的弘福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邪异魅力的笑容。
“有点意思。”
“不管你是真佛,还是假魔。”
“我石之轩的‘道’,今日,便要用你的‘佛’,来补全了。”
话音未落。
他的身影,便瞬间模糊,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当晚,月黑风高。
弘福寺,方丈禅房。
辩机正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突然,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比凝重,也无比……兴奋的神色!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一股无比强大,无比诡异,无比邪异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弘福寺的上空!
那股气息,不像祝玉妍那般阴冷暴戾,也不像四大圣僧那般刚猛霸道。
它,是虚无的,是飘渺的,是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
它仿佛是黑夜本身,是阴影本身,是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它无处不在,却又仿佛,哪里都不在。
在这股诡异气息的笼罩之下,整个弘福寺,都仿佛被拉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之中。
禅房之外,那些负责守夜的武僧,一个个东倒西歪,早已陷入了最深沉的梦魇,脸上露出了或恐惧,或绝望的表情。
而禅房的屋顶之上,那个正在“站岗放哨”的“小和尚”婠婠,更是闷哼一声,娇躯剧震,险些从屋顶之上,直接掉下来。
她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血脉与灵魂深处的恐怖威压,将她死死地笼罩!
在那股威压面前,她引以为傲的天魔大法,就如同一个笑话,根本提不起半分反抗的念头!
“是……是他!”
“是那个男人!”
婠婠的俏脸,瞬间惨白如纸,那双灵动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普天之下,能让她连反抗的勇气都提不起来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给了她师尊祝玉妍,一生都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的,魔门第一奇才——邪王,石之轩!
他竟然……亲自来长安了!
而且,看他这来势汹汹的模样,其目标,分明就是……禅房之内的那个妖僧!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婠婠的心中,一片冰凉。
她承认,辩机很强,强得像个怪物。
但他的对手,可是石之轩啊!
是那个将“不死印法”与“花间游”两大奇功集于一身,号称“杀不死”的邪王啊!
就算是她的师尊祝玉妍,在全盛时期,对上石之轩,也只有五五之数!
这个妖僧,他再强,又能强得过,这个成名了数十年的老牌大宗师吗?
就在婠婠心神剧震,几乎要被那股恐怖的威压,压得昏厥过去的时候。
一道平和、淡然,却又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禅唱之声,突然从下方的禅房之内,悠悠响起。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春日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笼罩在整个弘福寺上空的,所有阴冷与邪异。
婠婠只觉得浑身一轻,那股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怖威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低头看去。
只见,禅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
那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年轻僧人,正负手而立,站在门口,抬头,望向那片漆黑的夜空。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与慌乱。
有的,只是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兴奋与期待。
“邪王,石之轩?”
辩机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夜空。
“贫僧,等你很久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一道身穿青衫,面容儒雅,却又带着一丝邪异魅力的身影,缓缓地,从那轮清冷的弯月之后,走了出来。
他一步一步,踏月而来。
仿佛,他就是这片夜空,唯一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