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您,即刻入宫,面圣!”
小沙弥那带着颤音的禀报声,在寂静的禅房外响起。
软榻之上,原本还想跟辩机置气的婠婠,在听到“面圣”二字时,俏脸瞬间一白,下意识地便要从床上跳起来,找个地方躲藏。
她可是魔门妖女,若是被宫里来的人发现她深更半夜,衣衫不整地待在护国法师的方丈禅房里,那乐子可就大了。
然而,她刚一动弹,便被辩机一个平淡的眼神,给制止了。
“慌什么?”
辩机放下茶杯,神色淡然,仿佛完全没有将皇帝的圣旨放在心上。
“天,还没塌下来呢。”
他对着门外,不紧不慢地吩咐道:“知道了。让宫里来的人,在外面候着。就说,贫僧要先沐浴更衣,诵经半个时辰,方能面见圣上。”
门外的小沙弥闻言,差点没当场吓得跪在地上。
我的天啊!
那可是皇帝陛下的圣旨啊!
这位新来的主持方丈,竟然……竟然敢让传旨的内侍在外面等着?还要先洗澡念经?
这普天之下,除了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敢如此“藐视君威”的人了吧!
小沙弥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去回话了。
而禅房内的婠婠,看着辩机那副理所当然,浑不在意的模样,一颗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此刻更是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个妖僧……
他到底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压根就没把那个九五之尊的皇帝,放在眼里?
“你……你就不怕陛下怪罪吗?”婠婠忍不住问道。
“怕?”辩机闻言,却是笑了,他转过头,看着婠婠,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名为“野心”的光芒。
“该怕的,不是我。”
“是他。”
……
与此同时。
大明宫,太极殿。
李世民身穿一身常服,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之上,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焦躁与凝重。
就在刚才,他也被那道贯穿天地的恐怖光柱,以及那股让整个长安城都为之颤栗的威压,给惊醒了。
作为大唐的君主,作为身负龙气的“天子”,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恐怖!
那是一种,完全凌驾于凡俗之上的,足以颠覆社稷,改朝换代的……神魔之力!
而那股力量爆发的源头,正是……城西!
弘福寺的方向!
辩机!
又是那个辩机!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李世民的心中,便涌起了滔天的杀意!
他可以容忍辩机有神通,可以容忍他特立独行,甚至可以容忍他与自己的女儿有染。
但他绝对不能容忍,一个拥有着如此恐怖力量,却又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神”,存在于自己的卧榻之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所以,他第一时间,便派出了最信任的内侍,前去弘福寺,名为“宣召”,实为“试探”。
他想看看,在经历了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异变之后,这个辩机,对他这个“天子”,是否还存有半分的敬畏之心!
若是对方稍有不从,或是露出任何反意,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动用大唐所有的力量——天策府的铁骑,不良人的秘术,甚至是……调动那护佑国运的龙脉之力,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彻底抹杀!
然而,当内侍将弘福寺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报回来时。
李世民,沉默了。
“他让你……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是的,陛下。”那内侍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辩机法师说,他要……要先沐浴更衣,诵经祈福,方能面圣,不敢……不敢以凡俗之身,冲撞了陛下的龙气。”
“呵呵……呵呵呵呵……”
李世民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冷,最后,化作了响彻整个太极殿的,充满了无尽忌惮与杀意的……狂笑!
“好!好一个辩机!好一个护国法师!”
“好一个‘不敢以凡俗之身,冲撞朕的龙气’!”
他这是在告诉朕,他已经不再是“凡人”了吗?!
他这是在警告朕,不要轻易去触怒一尊“神明”吗?!
李世民的眼中,杀机爆闪!
但很快,那股杀意,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次的……无力与忌惮。
他想起了几天前,在太极殿上,那个连袁天罡都为之吐血,为之道心崩溃的年轻僧人。
他想起了对方那句,如同魔咒般,萦绕在他心头的“代唐者,武也”的恐怖预言。
他不敢赌。
他真的不敢赌,杀了这个“神”,会为大唐,招来何等恐怖的后果。
“陛下!”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虚弱,却又充满了急切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只见须发皆白,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国师袁天罡,在一个小道童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国师?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李世民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
“陛下……来不及了……”
袁天罡一把抓住李世民的龙袍,那双浑浊的眸子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与绝望。
“贫道刚才,强行燃烧了百年寿元,再次推演天机,终于……终于让贫道,窥探到了一丝关于那辩机的……未来!”
“快说!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李世民急切地问道。
“他……他不是人!”袁天罡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是……他是天外降临的……魔星!”
“昨夜,他吞噬了杨公宝库中的邪帝舍利,已然练成了传说中的‘佛魔同体’!其势已成,其焰已张!”
“贫道在卦象中看到,不远的将来,整个长安城,都将会在他的脚下,化作一片火海!整个李唐江山,都将会因为他,而分崩离析,万劫不复!”
“此子……此子断不可留啊!”
“陛下!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趁他羽翼未丰,根基未稳之际,动用龙脉之力,将其彻底镇杀!否则,我大唐……危矣!”
袁天罡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世民听着这比“代唐者武也”还要恐怖百倍的预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脚冰凉。
他看着殿外那轮缓缓升起的朝阳,那双曾经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神色。
……
与此同时。
阴癸派据点。
“噗!”
祝玉妍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那张本就惨白的俏脸,此刻更是没有了一丝血色。
她被辩机那三巴掌,伤得太重了。
不仅是肉身上的重创,更是精神上的碾压。
她感觉,自己的天魔大法,在对方面前,就如同一个笑话。
“师尊!您感觉怎么样?”
一名阴癸派的长老,满脸担忧地问道。
“死不了。”祝玉妍咬着银牙,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恐惧。
“传我命令!”她挣扎着坐起身,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天起,所有阴癸派弟子,全部撤出长安!暂时放弃所有针对慈航静斋和李唐皇室的计划!”
“什么?!”那名长老大惊失色,“师尊,为何啊?那辩机虽然厉害,但我等只需……”
“闭嘴!”祝玉妍厉声喝道,打断了他的话。
她看着窗外,那弘福寺的方向,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招惹了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他不是人。”
“他是一个,披着佛陀外衣的……魔鬼!”
“在他没有离开长安之前,谁,也不准再踏入这座城市……半步!”
……
慈航静斋别院。
“噗通!”
当师妃暄失魂落魄地回到这里,将禅房内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的师傅梵清惠之后。
这位心如止水,数十年来,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静斋之主,第一次,失态了。
她手中的那串念珠,应声而断。
一百零八颗由东海暖玉打磨而成的佛珠,散落一地。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那双保养得宜,看不出丝毫岁月痕迹的眸子里,写满了与祝玉妍如出一辙的……骇然与恐惧。
“量子佛学……一眼偷师……精神碾压……佛魔同体……”
“甚至……甚至连秀心的事情,他都知道……”
梵清惠喃喃自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猛地站起身,在那间雅致的禅房内,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良久。
她才停下脚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无比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传我法旨!”
“从今日起,慈航静斋,封山!”
“所有在外行走的弟子,即刻返回宗门,百年之内,不得再踏入中原……一步!”
“在那个‘魔佛’的时代,我静斋,避世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