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终于过去了。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东方的天际,为这片被折腾了一宿的狼藉山谷镀上一层金边时,那场惊心动魄的“物理驱魔”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草庐之内,一片狼藉。
床榻之上,高阳公主如同一只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蝴蝶,蜷缩在角落里,身上那件华贵的宫装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着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勾勒出惊人的曲线。
她的俏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那双往日里总是顾盼生辉、勾魂夺魄的凤眸,此刻却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助、楚楚可怜。
但若是能透视其体内,便会发现,她那原本阴寒诡谲、如同附骨之疽的天魔真气,此刻竟被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虽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先天之气,在她那被强行拓宽了数倍的经脉中缓缓流淌。
这场“驱魔”,对她而言,既是一场地狱般的折磨,也是一场脱胎换骨的造化。
她失去了苦修多年的魔功,却也因祸得福,洗去了魔功对心性的侵蚀,根基被前所未有地夯实,未来的武道之路,反而比以往更加宽阔。
当然,此刻的她,并没有心情去体会这些。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个男人霸道、粗暴、不容反抗的身影,以及那句“委屈你了”的淡漠话语。
屈辱、愤怒、恐惧、不甘……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臣服。
而在床榻的另一侧,辩机盘膝而坐,宝相庄严。
与高阳的虚弱不堪截然相反,此刻的他,神完气足,精神饱满到了极点。
经过一夜的阴阳调和,他体内那股狂暴到足以焚毁一切的纯阳之力,终于被彻底安抚、驯服。
它们不再是脱缰的野马,而是化作了温顺的绵羊,不,应该说,是化作了一片真正属于他的、平静而深邃的汪洋大海。
【满级易筋经】,至此,才算是真正与这具身体完美融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五感被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谷口外房遗爱紧张的呼吸声,林间晨鸟梳理羽毛的轻响,甚至百丈之外一片树叶飘落的轨迹,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身体,更是前所未有的通透。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并且,这种力量完全处于他的绝对掌控之下。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突然继承了富可敌国的亿万家产,并且还拿到了一张没有任何额度上限的黑卡。
爽!
前所未有,难以言喻的爽!
辩机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流转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生灭。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还在“装死”的高阳公主,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缓缓起身,赤着双足,走下了床榻。
一夜的折腾,让他此刻只想走到屋外,呼吸一下清晨的新鲜空气。
他迈开脚步,姿态随意,步伐轻盈,就如同最普通的一次行走。
然而,当他的右脚,轻轻地落在草庐门口那块铺地的青石板上时。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没有巨响,没有龟裂,甚至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那块足有半尺之厚,坚硬无比的青石板,就在他的脚掌落下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如同被风化了千万年的沙雕一般,化作了一捧细腻无比的白色粉末!
从坚硬的石板,到柔软的粉尘,整个过程,安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所能解释的了。
这是对力量的掌控,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返璞归真的至高境界!
将万钧之力,凝聚于一点,却又不泄露分毫。其难度,比一拳打爆一座山头,还要难上万倍!
角落里,原本紧闭双眼的高阳公主,此刻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死死地盯着辩机脚下的那捧石粉,那双本就苍白的凤眸中,所有的情绪——屈辱、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惊骇,与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她也是识货之人。
身为阴癸派的圣女,她见识过师尊祝玉妍的“天魔场”,也听说过邪王石之轩的“不死印法”,那些都已经是凡人眼中神魔般的手段。
但眼前这一幕,却已经彻底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一步踏碎青石。
宗师可以做到。
但一步将青石踏成齑粉,却不发出一丝声响,不带起一粒尘埃……
这是何等恐怖的修为?何等变态的掌控力?
大宗师?
不!就算是传说中已经一只脚踏入破碎境的宁道奇、毕玄之流,也绝无可能做到如此举重若轻!
这个和尚……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辩机并不知道自己这随意的一脚,给这位魔门圣女带来了多大的心灵冲击。
他只是站在晨曦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说不出的惬意。
随着他的呼吸,随着他彻底适应了这具完美掌控的身体,一股无形无质,却又仿佛真实存在的气息,再也无法被束缚,从他的体内,缓缓地、自然而然地弥散开来。
这股气息,并不霸道,也不凌厉。
它就像是深渊,像是大海,像是无垠的星空。
浩瀚、古老、深邃、威严。
仿佛一尊沉睡了万古的佛陀,在此刻,睁开了俯瞰众生的双眼。
……
与此同时。
大唐,长安城。
皇宫,太极殿。
正在批阅奏折的唐太宗李世民,突然感觉一阵心悸,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在奏章上留下了一点刺目的墨痕。
他猛地抬头,望向城西的方向,眉头紧锁。
“方才……是怎么回事?”
一种莫名的、源自帝王直觉的压迫感,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来人。”
“陛下。”一名内侍悄然上前。
“传朕旨意,让不良帅,即刻入宫见驾!”
……
长安城,某处不知名的地底暗宫。
一个身穿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却宛如青年的道人,正盘坐于一方巨大的星盘之前,闭目吐纳。
他便是大唐的定海神针,不良人统帅,活了三百多年的老怪物——袁天罡!
突然,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仿佛能洞悉过去未来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面前那由玄铁打造,刻满了周天星斗的星盘,此刻竟在疯狂地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代表着长安气运的紫微星,更是光芒黯淡,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的霸道气息,死死压制!
“噗!”
袁天罡心神受到牵引,一口逆血喷出,洒在星盘之上。
他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双手疯狂掐动,试图推演出这股气息的来源。
然而,卦象一片混沌!
天机,被彻底蒙蔽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袁天罡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股力量……其质之纯,其势之霸,远超贫道生平所见!已然……已然触及了‘破碎’的门槛!”
“长安城中,何时出现了这等人物?!”
“他不在过去,不显未来,仿佛凭空出现……此乃天道之外的绝世变数!”
“不行!此事必须立刻禀报陛下!此人若不能为我大唐所用,便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扼杀!”
……
城南,慈航静斋别院。
一名白衣胜雪,气质空灵若仙的绝美女子,正手持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在庭院中翩翩起舞。
她的剑法,清冷、飘逸,不带一丝烟火气,仿佛不是在练剑,而是在与天地沟通。
正是慈航静斋这一代的传人,被誉为仙子的师妃暄。
突然,她那行云流水般的剑势猛地一滞。
手中的色空剑发出一声哀鸣,险些脱手而出!
她那颗早已进入“剑心通明”至高境界的道心,在这一刻,竟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遇到了一座无法逾越、只能仰望的高山!
她猛地抬头,望向城西的方向,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美脸庞上,写满了震撼与迷茫。
“这……这是……”
“好浩瀚、好精纯的佛门气息!”
“其威严,其宏大,简直……简直如同一尊真正的佛陀降临凡尘!”
“是哪一位隐世多年的神僧,入世了?”
……
同一时间,阴癸派、天策府、以及长安城中所有达到宗师境界的强者,无论正邪,无论身在何处,在这一刻,都齐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城西的某个方向。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或震惊、或凝重、或狂热、或忌惮的复杂神情。
他们知道。
从今天起。
这长安城的天,要变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辩机,只是站在那被毁得不成样子的草庐前,迎着晨曦,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夜宗师?
不。
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
他便已是,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