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苏家所有对外采买,新商路的开拓,都由你……”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落下了最终的裁决。
“全权做主。”
流云苑的午后,静谧而安逸。
我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方温润的羊脂玉佩,听着柳泽在不远处调试他那张凤栖梧桐琴。
琴音泠泠,如山涧清泉,洗涤着连日来因筹谋算计而积攒的些许疲惫。
自我从母亲手中夺下苏家采买大权,又在家族月会上让苏瑶大失颜面之后,整个苏府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苏瑶称病不出,顾宸也敛去了所有动作,流芳苑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顾宸那条毒蛇,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越是安静,便意味着他谋划的毒计,越是阴狠。
不过,我并不急。
猫捉老鼠的游戏,最有趣的,从来不是一击毙命,而是看着猎物在恐惧与绝望中,一步步走向我为它设下的陷阱。
“小姐!小姐!天大的好消息!”
这份宁静,被杜鹃那咋咋呼呼的嗓音彻底打破。
她像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冲了进来,那张总是叽叽喳喳的小脸上,此刻写满了八卦的光芒,活像一只刚从邻家偷了鸡的黄鼠狼。
我懒懒地掀开眼皮,接过祈恒为我递来的温茶,慢悠悠地吹了口气。
“瞧你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说吧,今天又是流芳苑哪位,给咱们送乐子来了?”
杜鹃凑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那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次是关于林枫公子的!您是没听说,他这几日在流芳苑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
“哦?”我挑了挑眉,来了些许兴趣,“他又画了什么没人要的画,还是又被顾宸那个伪君子穿小鞋了?”
“两样都占了!”
杜鹃的眼睛都在发光,“奴婢听说,那林枫公子自打诗会之后,与墨晟公子格外亲近,在流芳苑的地位便一起一落千丈。”
“顾宸正夫不知怎的,处处看林枫公子不顺眼,不是克扣他的笔墨纸砚,就是命他去做些洒扫庭院的粗活,还美其名曰‘磨炼心性’!”
“他那等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前几日,他为了挽回颜面,也为了重新博得大小姐的欢心,便将自己关在房里,耗费了三天三夜的心血,画了一幅《流芳美人图》,想献给大小姐。”
听到这里,我不禁轻笑一声。
前世,林枫也曾为我画过很多幅美人图。
那时,我将那些画视若珍宝,用最上等的金丝楠木画框装裱,日日挂在卧房最显眼的位置,逢人便夸我家的画圣夫君,是何等的天才。
不知这一世,我那位好姐姐,又会如何珍藏他的心血之作?
“后来呢?”我呷了口茶,慢悠悠悠地问道。
“后来?”杜鹃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活像个说书先生,“林枫公子满心欢喜地将画呈给大小姐。”
“当时顾宸正夫也在场,他看了一眼那画,便皮笑肉不笑地说:‘此画技艺尚可,只是少了些许风雅,多了几分匠气。赏给下人挂在房里,倒也能添几分亮色。’”
“大小姐当时正为账目上的事烦心,听他这么一说,竟连画都没仔细看,便随手对她身边的白芷说:‘这画瞧着还行,你喜欢便拿去吧。’”
“噗嗤。”
我终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我这位好姐姐,当真是半点没让我失望。
对她而言,林枫、墨晟这些人,不过是她用来装点门面,与我一争高下的工具。
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便弃之如敝履,哪里会真心欣赏他们的才华。
“那个林枫公子,当场就僵住了!”
杜鹃学着林枫当时的表情,那叫一个惟妙惟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就没了!奴婢在外面看得真真切切,他那捧着画卷的手都在抖!”
“可大小姐和顾宸正夫,竟像是没看见一般,转身就去讨论别的事了!”
“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院子。然后奴婢就听见,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闹了好大的动静!”
杜鹃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神秘。
“后来,有个从流芳苑出来的小厮说,林枫公子把自己关在屋里,水米未进,像疯了一样,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珍藏’、‘宝匣’、‘瞎了眼’……”
珍藏?宝匣?
我放下茶杯,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林枫啊林枫,你终于,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