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嫁给秦川或许并非单纯地为了攀附权贵,而是一场更深层次的复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自己的丈夫讨回公道。
而她向孟絮絮透露的那些话、关于“清理干净”的那些暗示也许并不是恐吓,而是一种共鸣——两个同样被男人伤害过的女人是否可以联手?
“K”给了她线索,也给了她选择。
她可以选择无视,继续做一个听话的棋子;也可以选择冒险,验证这个秘密,然后再决定是与荣宁唐合作,还是将其作为新的突破口。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远处霓虹依旧闪烁,如同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父亲还健在的时候,那是一个阴雨天,她躲在门后,看着父亲笨拙地修理一辆老旧的自行车,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父亲修了很久,最后终于修好了,笑着推着车走过来,身上虽然都是泥点,却把干净的一面留给她坐。
那时的雨是凉的,而现在的她却只觉得冷。
梁少淮面向着太平洋的方向,迎着刺骨的海风,手里夹着一根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夏婼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不再允许他单独行动,甚至不允许他关灯睡觉,会在深夜突然醒来用手掐住他的脖子问他是不是在想孟絮絮,会撕毁他所有的私人文件、翻遍他的手机只为寻找哪怕一丝“背叛”的证据。
他知道夏婼的病情加重了。这些年来,这个女人对他的报复性折磨,以及对慕承哲的折磨,更是搅得慕家家宅不宁。
若……若她因吃药过量而死,自己就会轻松很多。好恨啊,真的希望她去死。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匿名短信,没有号码,只有一串乱码般的字符,他立刻打开加密软件进行解码。
是“K”。
“孟絮絮已接触核心边缘。荣宁唐有异动。目标:获取其书房保险柜内行车记录仪数据。时机:她明日前往旧金山参加慈善晚宴,预计停留8小时。——K”
梁少淮盯着那条信息,手指紧紧攥住手机。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孟絮絮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潜入荣宁唐的书房,找到那个保险柜。一旦失败,或者被发现,她的身份将彻底暴露。
而他,只能在这里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摁灭在锈迹斑斑的铁皮上。火星四溅,瞬间熄灭。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那里没有星星。
他知道,孟絮絮现在一定也很冷。
但他不能打电话,不能发消息,不能给她任何回应。
他们之间的每一次联系,都必须通过“K”这条脆弱的线。任何直接的接触,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风更大了,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站在高处,身影孤独而挺拔,像一座守望黎明的灯塔,明知黑暗无边,却依然不肯熄灭。
深秋的洛杉矶,阳光不再灼热,变得温润而慵懒,像一层薄纱覆盖着城市。圣马力诺的银杏树开始染上金黄,风过处,落叶如蝶,在空中划出弧线。孟絮絮在一个午后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在楼下。”
她惊讶。冲到窗前,拨开百叶窗。
一辆轰鸣的黑色大摩托,停在公寓楼下。梁少淮站在车旁,穿着朋克风格的黑色骑行装,宽肩窄腰,像个明星。他抬头望着她的方向,眼睛比以往更亮,像是穿越黑暗,看到了光。
孟絮絮跑下了楼。推开玻璃门,阳光洒在她身上,他的身影就在几步之外,真实得让她不敢眨眼。她冲到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温暖拥抱里,目光交汇。千言万语,生离死别,背叛与思念,都在这无声的对视中翻滚。
“你……怎么来了?”
她开口,声音发抖,带着惊喜和兴奋。
“想你了。”
他说,声音低哑性感,让絮絮脸红心跳。
就这样,他留了下来。不是作为哥哥,也不是商业合作伙伴。
而是一个男人,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暂时逃离那个充满罪恶与算计的世界,只为和她共度一段被时光偷来的两天两夜。
他们去了海边。加州一号公路蜿蜒在太平洋的悬崖边,一侧是海水,另一侧是岩壁。他们骑着摩托,风灌满衣袖,吹乱头发。
孟絮絮紧紧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宽厚的脊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混合着引擎的轰鸣,成了她听过最安心的旋律。
他们在马里布租了一间临海的小屋。
木屋不大,陈设简单,但有一面落地窗,可以将海景尽收眼底。
夜晚,他们并肩坐在露台上,喝着红酒,看着月光在海面上铺出银色的路。
现在钱不是问题,他们随便可自由支出的支票金额是十年前想都不敢想的数额。
“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孟絮絮轻声问。
“那时候,爸爸还在,家里虽然穷,但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梁少淮沉默了一会。
“记得。你总缠着我要糖吃,我打台球赢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一包彩虹糖。”
“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颤抖。梁少淮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身,手指轻轻拂去她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温柔。
“后来啊……”
他低声道。
“后来我才发现,这世界上的糖,不是靠打台球就能赢来的。有些东西,一旦弄脏了手,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梁少淮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他知道,自己已经深陷泥潭。他觉得自己早已不是一个干净的人,带着太多的肮脏秘密和不得已的苦衷。他的灵魂沾满了污秽。
梁少淮不忍心染指孟絮絮,不敢用自己这双做过太多肮脏事的手和身体,去玷污她身上的那份纯净的光芒。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像一对普通的恋人,却又比恋人多了一份羁绊。
他们会因为谁洗碗而拌嘴,会为了一部老电影争论剧情,会在深夜分享同一个耳机,听着那些他们少年时情窦初开爱的那些情歌。
每一次靠近,都伴随着克制。
当他在厨房煮面,她从背后轻轻抱住他时,他的身体会瞬间僵硬,然后缓缓放松,任由她汲取温暖,却始终没有转身。当他们并排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条鸿沟,梁少淮会伸手,只是替絮絮掖好被子,然后将自己的手牢牢地压在自己的身侧。
当絮絮在阳台上看日落,梁少淮会走到她身后,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手指在触碰到女人肩膀的瞬间便迅速收回,仿佛被烫到一般。
他多想大声告白:我爱你,我是你的哥哥,但我就是爱你。
内心深处自责,对不起……絮絮,我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