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阿骨打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痛,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古铜色的脊背上,张灵枢昏迷不醒,青衫被血与尘染得看不出本色,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苏塔伏在阿骨打另一侧宽阔的肩头,脸色苍白如纸,紧紧抿着唇,强忍着魂魄与新肉身尚未完全契合带来的阵阵虚脱与眩晕。
身后,圣城方向传来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虽因距离而略有衰减,但那冰冷的杀意与灼热的愤怒交织成的锁定感,依旧如芒在背!冰狱尊者绝不会善罢甘休!
“兄弟……苏塔妹子……撑住!”阿骨打嘶哑地低吼,熔金般的瞳孔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咬紧牙关,将体内仅存的、如同余烬般的暗金气血彻底点燃,遁速再增三分,化作一道歪歪斜斜的血色流光,朝着远方那片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朦胧而神秘的巨大森林轮廓亡命飞驰。
永歌森林。
大陆东方最古老、最神秘的禁忌之地之一。传说其中栖息着远离尘世、与自然共生的长生种,他们厌恶纷争,拒绝一切外来者,尤其是信仰圣光的人类。森林本身被一层永恒的迷雾笼罩,古木参天,藤蔓如龙,蕴含着古老而强大的自然意志与错综复杂的魔法迷阵,是连教会势力都难以触及的领域。
此刻,这片森林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嗖——!”
三人如同陨石般,一头扎进了那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迷雾之中。
刹那间,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结界。外界的喧嚣、追杀者的精神锁定、甚至天空中那令人压抑的圣光威压,都骤然减弱、变得模糊不清!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草木清香混合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温和的自然能量,但也带着一种排外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古老意志。
阿骨打脚下一个踉跄,终于力竭,带着背上的两人重重摔落在铺满厚厚腐殖质的松软地面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到浑身骨骼如同散架,经脉空空如也,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苏塔也软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
然而,没等他们喘口气,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的景物开始“活”了过来。
他们身旁一株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粗糙的树皮上竟然睁开了两只如同琥珀般温润、却毫无情感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这三个不速之客。地面上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的蛇群,悄无声息地蠕动,将他们掉落时压弯的草木扶正。更奇特的是,他们来时的路径,在迷雾中迅速模糊、消失,仿佛被森林自行“抹去”了。
“这林子……有古怪!”阿骨打强打精神,握紧了身边的“陨星斩刃”,警惕地环顾四周。他感觉到,这片森林在“排斥”他们,但似乎……又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前方的迷雾如同帘幕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小径。小径由发光的苔藓铺就,两侧的花朵无风自动,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仿佛在指引方向。几只仅有巴掌大小、背生透明蝶翼、周身散发着微光的小精灵(皮克精或类似生物)从花丛中飞起,好奇地围着他们盘旋,发出细微如风铃般的鸣响,似乎是在……催促?
苏塔虚弱地抬起头,看着这些小精灵和发光的小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仿佛体内的自然亲和力在与这片森林产生共鸣。“阿骨打大哥……它们,好像没有恶意……在引导我们……”
阿骨打眉头紧锁,他本能地不信任这种诡异的环境。但回头望了望迷雾深锁的来路,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力量,以及背上兄弟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他深知,此刻已无退路。
“他娘的……赌一把!”阿骨打低骂一声,用尽最后力气,重新背紧张灵枢,拉起苏塔,踏上了那条发光的苔藓小径。
他们每走一步,身后的路径便再次被浓雾和蠕动的植物覆盖。前方的景物则不断变化,参天古木让开道路,盘根错节的树根沉入地下,仿佛整片森林都在为他们让路,又或者说,在将他们引向某个特定的地方。
这奇异的“活体路径”不知延伸了多远,直到阿骨打感觉自己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时,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迷雾散去,一片巨大的林间空地呈现眼前。空地的中央,是一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巨大的古树,树冠如华盖,遮天蔽日,树干上流淌着温和的生命光晕。空地的边缘,矗立着几座与树木完美融合、造型优雅精致的树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宁静与祥和。
然而,没等他们仔细打量,数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周围的古木后、枝叶间悄然现身。
他们身材修长,耳朵尖俏,容貌俊美非凡,穿着由树叶、藤蔓和月光丝线织成的衣物,手持散发着微光的长弓或镶嵌着宝石的法杖。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审视、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于人类闯入者的淡漠与疏离。
为首的一名精灵,气质清冷高雅,银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际,翠绿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宝石,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三个狼狈不堪的 不速之客。
永歌森林的主人——精灵,终于现身了。
阿骨打的心猛地一沉,将背后的张灵枢护得更紧,熔金般的瞳孔中对上了那双翠绿的眼眸。
短暂的、充满未知的寂静,在林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