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敛去,噬魂雾妖凄厉的惨嚎余音仍在粘稠的血雾中扭曲回荡,带来阵阵令人心悸的嗡鸣。张灵枢压下胸腔内翻涌的气血,指尖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维持金光神咒对抗那无孔不入的噬魂之力,又强行突进击破其核心,对他八转元婴的深厚道元亦是巨大的消耗。此地深渊魔气浓郁如毒沼,天地清灵之气稀薄近无,每一次吐纳恢复都事倍功半。
阿骨打拄着“裂地者”,古铜色的皮肤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混合着溅上的魔血,蜿蜒流下。他重重喘着粗气,熔金般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重新归于“平静”的、只是缓慢翻涌的猩红雾海,低骂道:“他娘的……这鬼地方,打起来真不痛快!力气像是被这破雾吸走了大半!”
“莫再耽搁。”张灵枢声音略显低沉,却依旧冷静,“方才动静太大,必引窥伺。”他翻手取出两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冽药香的“回元丹”,自己服下一枚,另一枚弹向阿骨打。
阿骨打接过,看也不看便扔进嘴里,咕咚一声咽下,一股温和精纯的药力迅速化开,滋养着几近干涸的经脉,他长舒一口气,眼中疲色稍褪。
万魂幡上,莫拉格的阴影缓缓蠕动,传递出带着一丝急切的意念:“快走!东北方向!噬魂雾妖虽灭,但其溃散时爆发的精纯负能量,如同在黑暗海中投下血食,很快就会吸引来更贪婪、更强大的‘清道夫’!”
两人不敢怠慢,再次收敛气息,依照莫拉格指引,向着东北方向疾行。脚下的菌毯依旧粘腻,四周的血雾仿佛比之前更加浓稠,那亡魂低语般的幻听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持续不断地钻刺着识海壁垒。
果然,前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身后远处便传来了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甲壳摩擦的窸窣声以及某种沉重物体拖过菌毯的闷响,其间还夹杂着令人心神不宁的、充满饥饿感的嘶嘶声。显然,莫拉格口中的“清道夫”已被引动,正循迹而来。
压力骤增。两人不得不再次提升速度,在能见度极低的雾障中艰难穿行。
突然,前方带路的张灵枢猛地停下脚步,举手示意。阿骨打立刻凝神戒备。
只见前方数丈外的血雾中,景象陡然一变!不再是相对“平坦”的菌毯地带,而是出现了一片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裂谷!裂谷对岸隐没在浓雾之中,难以望见。而横亘在裂谷之上的,并非石桥或藤蔓,而是无数条粗壮无比、呈现出暗沉油亮色泽、微微搏动着的……巨大触须!
这些触须如同某种远古巨兽的腕足,从裂谷两侧的崖壁中伸出,彼此纠缠、盘绕,形成了一张覆盖了整个裂谷上空的、不断微微蠕动的恐怖“网”状结构。触须表面布满了吸盘,每个吸盘边缘都生着惨白的、不断开合的利齿,分泌出具有强烈腐蚀性和神经麻痹效果的粘稠毒液,滴滴答答地落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发出“嗤嗤”的声响和令人作呕的酸臭。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暴戾的深渊气息从裂谷下方弥漫上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腐涎吞噬者’的猎场!”莫拉格的意念带着明显的忌惮,“这些是它的捕食触须!它本体藏在裂谷最深处,但这些触须极其难缠,力大无穷,且再生能力极强!一旦被缠住,毒素注入,瞬间麻痹,便会被拖入深渊成为养料!硬闯几乎不可能!”
“可能绕过去?”张灵枢沉声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触须网络的覆盖范围,极其广阔,看不到尽头。
“绕行太远,且方向会偏,时间来不及!后面的东西快追上来了!”莫拉格急促回应。
阿骨打看着那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恐怖触须,只觉得头皮发麻,握紧了战斧:“那咋办?砍过去?”
“不可。”张灵枢摇头,“触须太多,再生又快,一旦被缠住,后继无力,必陷重围。”他目光飞速扫过那些触须,发现它们虽然蠕动不休,但并非全无规律。它们的蠕动似乎隐隐契合着某种独特的、缓慢而沉重的韵律,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他眼中星辉微闪,瞬间有了决断。“收敛所有气息,一丝不得外泄!跟我来!”他低喝一声,周身流转的星辰道韵瞬间内敛到极致,整个人气息变得如同路边的顽石,毫无生机波动。同时,他脚踏玄奥步法,身形变得飘忽不定,竟隐隐与那些触须蠕动的诡异韵律产生了某种同步!
阿骨打虽不明所以,但对张灵枢有着绝对信任,立刻依言照做,将沸腾的血气死死锁在体内,庞大的身躯变得异常轻盈,紧紧跟在张灵枢身后。
张灵枢看准触须蠕动间一个细微的、短暂的空隙,身形如电,悄无声息地掠入其中!阿骨打紧随其后!
两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无数条致命触须的缝隙间穿梭!每一次落脚,每一次移动,都必须精准地踩在触须蠕动的节奏点上,利用其自身运动产生的盲区与间隙!那感觉,如同在沉睡的巨龙唇齿间行走,惊险到了极致!
浓烈的酸腐气味几乎要熏晕过去,毒液滴落的声音就在耳边。有几次,冰冷的触须几乎是擦着他们的鼻尖扫过,带起的腥风令人汗毛倒竖!阿骨打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却死死咬着牙,将自身控制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完美复刻着张灵枢的每一个动作。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最密集的触须区域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后方追兵逼近的动静惊扰了沉睡的吞噬者,或许是单纯的巧合,整个触须网络猛地一震!所有触须的蠕动节奏瞬间被打乱,变得狂躁而无序!数条粗大的触须如同狂暴的巨蟒,猛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胡乱抽打、缠绕过来!
“不好!”阿骨打瞳孔一缩!
“巽风,隐!”张灵枢反应快如闪电,低喝一声,并指如剑,一道极其微弱、几乎融入环境的清风符纹瞬间打出,并非攻击,而是轻微扰动了一下身前两条抽来触须的轨迹,让它们互相碰撞了一下!
趁此微小的迟滞,张灵枢一把拉住阿骨打,身形如同没有重量的青烟,险之又险地从两条触须碰撞产生的缝隙中钻过,同时脚下一点,踏在一条因狂躁而高高扬起的触须背面,借力向前疾飘!
噗!噗!噗!
数条落空的触须狠狠抽打在菌毯上,砸出深深的沟壑,毒液四溅!
两人有惊无险地冲出了触须网络的最后范围,落在了裂谷的对岸!回头望去,那些触须仍在狂乱舞动,但已失去了目标。
“好险……”阿骨打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走!”张灵枢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前。刚才那一下取巧,已然接近暴露。
穿过一片布满巨大、苍白真菌森林的诡异区域,避开其中喷吐致命孢子的“喷菇”和伪装成岩石的“拟态噬兽”,又强行以雷霆手段速杀了一群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形似鬣狗却长着骨翼的“骸翼猎犬”后,周围的景象开始逐渐变化。
血雾似乎淡了一些,但空气中的魔气却更加凝练、精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脚下的菌毯颜色变得更深,近乎漆黑,并且更加粘稠,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内脏之上。两侧的怪石形态也越发狰狞,如同扭曲的魔影,石缝中隐隐有暗红色的魔纹闪烁。
万魂幡上,莫拉格的阴影波动变得剧烈起来,传递出的意念带着一种混合了兴奋、忌惮与最终确认的复杂情绪:
“到了……就在前面!穿过那片‘石林’,再往前,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傲慢、贪婪与暴戾的独有臭味……越来越浓了!霍尔德拉斯那蠢货的痕迹,就在那片石林之后的不远处!本王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就在里面!而且……状态似乎有些奇怪,能量波动极其内敛,却又……蠢蠢欲动?”
张灵枢与阿骨打闻言,精神猛地一振,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积压已久的、如同火山般的战意与救回同伴的决绝!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