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皇家魔法学院东门外已聚集起一支略显杂乱的队伍。张灵枢站在银杏树斑驳的树影下,目光扫过眼前这群年轻的面孔,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忧虑中,悄然渗入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
他本以为,在圣光教会特使团威压王都、局势诡谲的当下,敢于响应他“入世炼心”号召的学生不会太多,能凑足十余人已是难得。然而此刻,眼前却足足站了二三十人!他们穿着不同材质的衣袍,脸上带着或兴奋、或忐忑、但都异常坚定的神情,自发地排成几列,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卡尔文·铁橡站在最前排,粗布衣裳洗得发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眼中闪烁着对未知旅程的渴望;贵族少女伊莎贝拉也赫然在列,她换下了精致的裙装,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猎装,虽然眉宇间仍有一丝对长途跋涉的忧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还有安德烈、乔安娜……这些他看重的、在道法上颇有慧根的苗子,一个不少。
这些都是火种。在圣光信仰根深蒂固的异域,在教会虎视眈眈的阴影下,毅然选择追随他这条迥异道路的火种。张灵枢心中微暖,仿佛看到点点星火,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顽强地燃烧着。
“很好。”张灵枢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人数比我想象的要多。看来,你们之中,不乏真正求道、敢于直面红尘炼心之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郑重:“关于你们的修炼计划,我已向奥古斯都院长详细禀明,并已获得他的首肯。此行,非是学院放逐,而是院长认可的、必要的历练。你们可以放心。”
此言一出,队伍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松了口气的声音。有传奇法师背书,无疑给他们此行增添了几分底气。
“此外,”张灵枢继续道,“我已通过魔法传讯,告知翡翠城城主,你们即将抵达的消息。城主是我的旧识,他已承诺会妥善安排你们的食宿,并在必要时提供照应。到了翡翠城,你们需谨言慎行,虚心求教,莫要辜负城主的好意。”
“是!大师!”学生们齐声应道,声音带着年轻人的朝气和对未来的憧憬。
张灵枢微微颔首,缓步走到队伍前,目光逐一落在那些他格外关注的学生身上。
“卡尔文。”他停在铁橡家的少年面前。
“大师!”卡尔文立刻挺直胸膛,声音洪亮。
“你性情坚韧,悟性颇佳,然心性稍显急躁,易被外物所扰。”张灵枢看着他,声音平和却直指要害,“此行路途遥远,所见所闻必多纷杂。遇事当沉心静气,多思‘观徼’之理,于市井百态中体察人心细微,莫要轻易被表象所激。记住,真正的力量,源于内心的澄澈与定力。”
卡尔文用力点头,眼神坚毅:“弟子谨记!定当磨砺心性,不负大师教诲!”
他移步到伊莎贝拉面前。贵族少女微微屈膝行礼。
“伊莎贝拉。”张灵枢看着她,“你出身优渥,心思细腻,然过往所见所闻,多囿于高墙之内。此行对你而言,是跳出樊笼,真正‘观’这广阔天地、芸芸众生的契机。放下身份之见,以平常心去感受田间劳作之苦、市井谋生之艰。‘观妙’并非只在高山流水,亦在寻常巷陌的烟火气息之中。用心去听,去看,去体悟。”
伊莎贝拉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碧蓝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是,大师。伊莎贝拉定当放下成见,用心体悟红尘万象。”
接着是安德烈,那个平民出身、对元素感知迟钝却对道法“气感”异常敏锐的少年。
“安德烈,”张灵枢看着他,“你天赋在‘感’,对天地气机变化尤为敏锐。此行路途,山川河流、风雨阴晴,皆是天地气机流转之象。多尝试以‘观妙’之心去感应,去契合。或许,你的瓶颈,能在与天地自然的共鸣中豁然开朗。”
安德烈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多谢大师指点!弟子一定用心感悟!”
他又走到乔安娜面前,这位曾在课堂上因感受到“气”而激动落泪的平民少女。
“乔安娜,”张灵枢语气温和,“你心思纯净,与自然亲和。此行若遇精灵村落或德鲁伊聚居之地,可尝试与他们交流。他们对自然的理解,或许能与你所修之道相互印证。记住,道法自然,万物皆可为师。”
乔安娜眼中含泪,用力点头:“是,大师!乔安娜记住了!”
他一一叮嘱过去,或点出修行关隘,或指明历练方向,或给予鼓励。每个学生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关切和殷切的期望。队伍中弥漫着一种既紧张又充满斗志的氛围。
待叮嘱完毕,张灵枢后退一步,目光扫过整个队伍。他缓缓抬起右手
“唳——!”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穿透云霄的鸣叫骤然响起!一道青影自他袖中电射而出,在空中盘旋一圈后,轻盈地落在张灵枢伸出的手臂上。
“此乃青鸾,”张灵枢轻抚着青鸟光滑的羽毛,向众人介绍,“你们可将其视为我的魔宠伙伴。它灵智已开,实力堪比五级魔兽,尤擅风系法术与洞察危机。”
青鸾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骄傲地昂起头,发出一声短促的清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的学生们。
张灵枢转向卡尔文,郑重道:“卡尔文,此行便由青鸾随行护佑你们。它通人性,能辨吉凶,遇险时可助你们一臂之力。你心思沉稳,由你负责与它沟通照应。”说着,他手臂轻抬。
青鸾会意,展开华丽的羽翼,轻盈地飞起,稳稳落在了卡尔文略显宽厚的肩膀上。卡尔文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感受到青鸾羽毛传来的温润触感和一股令人心安的强大气息,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沉声道:“大师放心!卡尔文定不负所托,与青鸾一起,护佑同窗周全!”
青鸾也侧过头,用喙轻轻蹭了蹭卡尔文的脸颊,发出一声温和的鸣叫,仿佛在表示认可。
“去吧。”张灵枢最后看了一眼这支承载着希望与未来的年轻队伍,声音沉稳而有力,“行万里路,观万般相。愿你们此行,皆有所获,道心通明。”
“谢大师!”学生们齐声行礼,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的朝气和对未来的憧憬。
在卡尔文的带领下,队伍缓缓启程。卡尔文肩扛青鸾,走在队伍前列,伊莎贝拉、安德烈、乔安娜等人紧随其后。晨光中,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通往王都外的大道尽头。
张灵枢伫立在原地,直到最后一抹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收回目光。清晨的风拂过银杏树梢,带来沙沙的轻响,也卷走了那份因年轻人离去而产生的喧嚣。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部分重担,但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苏塔。”他轻声唤道,并未回头。
一直安静侍立在他身后的半精灵少女立刻上前一步:“张先生。”
张灵枢转过身,深邃的目光望向王都中心,那里圣光大教堂的尖顶在晨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现在,”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轮到我们的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