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滑落的声音刚停,岑晚的身影就从断墙后转了出来。她手里拿着那套追踪装置,指节发白,脚步很轻。谢停渊还站在阵眼旁,左手按着石碑,血顺着袖口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符文交叉点上。
他抬头看她。
“信号放出去了。”她说,声音有点哑,“最多撑四十分钟。”
谢停渊点头。他感觉头晕,站久了腿有点软。失血太多,身体开始发冷。
“你回来了。”他说。
“嗯。”她走到他身边,把装置放在地上,“现在得找他真身。光靠假信号骗不了太久。”
谢停渊低头看水晶碎片。它还在发光,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像心跳。
“这东西能感应到他。”他说,“但怎么用,我不知道。”
岑晚蹲下,伸手碰了碰碎片。指尖刚触到表面,突然一顿。她皱眉,手没收回。
“你感觉到了吗?”她问。
“什么?”
“震动。”
谢停渊也伸出手,食指压在碎片边缘。下一秒,他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指尖冲进手臂,直逼心脏。眼前一黑,膝盖发软,差点跪下去。
岑晚抓住他胳膊。
两人同时碰到水晶的瞬间,地面猛地一震。
不是地震,是脚下的石头在响。符文亮起刺眼的蓝光,接着变成血红。风停了,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困难。
然后他们看见了。
画面从水晶里涌出来,不是影像,是直接塞进脑子里。他们想闭眼,但眼皮动不了。意识被拖进去,停不下来。
他们站在一座祭坛上。
天是黑的,云在倒转,风里全是灰。祭坛四周插着十二根铁链,每根链子连着一具尸体。那些人穿着旧式衣服,脸朝下趴着,手抓着地缝,像是死前还在挣扎。
一个男人站在祭坛中央。
他穿深色道袍,背影很高,肩膀宽。胸前有一块玉牌,正对着鬼门方向。他抬起手,把一本黑色册子撕成两半。
一半贴在自己胸口,用力按进去。皮肤裂开,血流出来,册子消失不见。
另一半递出去,有人跪在地上接住。
那人抬头。
年轻,眼神亮,脸上带着敬意。他是弟子,双手捧着半卷册子,低头行礼。
镇守者开口:“守门百年,不得妄动。”
弟子应声:“弟子谨遵师命。”
镇守者转身,面向鬼门。他举起双臂,嘴里念咒。符文从脚下升起,一圈圈扩散。鬼门开始闭合,裂缝缩小。
就在最后一道光要合拢时,弟子突然站起。
他抽出一把黑色短刀,从背后刺进镇守者心口。
刀尖从前胸穿出。
镇守者低头看那把刀,没说话。血顺着刀柄流到弟子手上。
弟子咬牙,把刀往里推到底。然后伸手,撕开镇守者衣服,去掏他胸口的东西。
那半卷《镇鬼录》被挖了出来。
镇守者倒下,跪在祭坛上。他抬手想抓弟子,但手停在半空,最后垂了下去。
鬼门发出一声巨响,裂缝重新张开。
风更大了,灰扑面而来。天地变色,雷在地下滚。
记忆到这里还没结束。
镜头一转,祭坛角落多了一个人。
他蹲着,手里拿着一块水晶,正是刚才那块。他把水晶塞进怀里,转身就走。背影熟悉。
谢停渊认出来了。
那是他父亲。
画面炸开,记忆消失。
他们回到现实,双双后退一步。岑晚撞到石碑,手撑住才没倒。谢停渊单膝跪地,喘气,额头全是汗。
“刚才……”他开口,声音沙哑。
“是三百年前的事。”岑晚说。她嘴唇发白,手指掐着手心,“我看到了我自己。”
谢停渊抬头看她。
“我是那个镇守者。”她说,“那半卷《镇鬼录》,封在我心口。现在还在。”
她抬手按住胸口,信物位置发烫。光芒透过衣服透出来,红色。
谢停渊盯着她,脑子里还在回放那一幕——父亲捡起水晶,藏进怀里。为什么?他知道什么?
“系统选中我……不是偶然。”他说,“我爸接触过这个东西。他早就知道。”
岑晚没说话。她慢慢站直,摘下眼镜,放进衣袋。风衣拉链拉开一半,方便拔剑。
远处传来震动。
不是来自天空,是地底。石头在响,一层层裂开。尘土从废墟缝隙里喷出来。
一道黑影从最深的裂缝中升起。
那人穿灰色中山装,戴金丝眼镜,手里转着一串紫檀佛珠。他浮在空中,脚不沾地。
玄阴子。
他低头看他们,嘴角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他脚下踩着十二具尸体。
那些人穿着现代衣服,有男有女,脸都没变。其中一人是大学生打扮,书包还背着;另一个是中年女人,手里攥着公交卡。
岑晚一眼认出来了。
“三年前失踪案的受害者……”她低声说,“全在这。”
他们调查过那起案子。十二人一夜之间消失,监控没拍到,家属找不到线索。她查了三个月,最后被迫结案。
原来一直被养在这里。
玄阴子缓缓落地,十二具尸体整齐排列在他身后,像士兵列队。他们眼睛闭着,脸色青灰,但还有气息。
他看向岑晚,声音平缓:“你终于想起来了。”
岑晚没答话。她盯着那十二张脸,喉咙发紧。
谢停渊站起身,左手还按着伤口。血继续流,但他顾不上。
“你杀了他们。”他说。
“我不杀他们。”玄阴子说,“我只是借他们的身体,等这一天。”
他抬起手,佛珠转动。十二具尸体同时抬头,眼睛睁开一条缝。
“鬼门需要载体。”他说,“活尸守门,才是正道。”
岑晚往前走了一步。
“你背叛了他。”她说,“你是那个弟子。”
玄阴子笑了。这次没有遮掩,脸上的皮肉扯动,像骷髅在动。
“我不是背叛。”他说,“我是继承。他太软弱,宁愿死也不愿掌控力量。我替他活下去,三百年,等的就是现在。”
谢停渊握紧水晶碎片。
“你错了。”他说,“他不是软弱。他是知道你这种人会毁掉一切。”
玄阴子不生气。他只是看着他们,眼神像在看虫子。
“你们以为完成了封印?”他说,“门关不住。只要钥匙还在,门就会开。”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土地。
“而且……”他轻声说,“我已经踩在门上了。”
地面剧烈震动。
裂缝扩大,泥土飞溅。十二具活尸同时迈出一步,脚落地的声音整齐划一。
岑晚拔出铜钱剑,横在身前。
谢停渊站到她旁边,右手紧握碎片,左手按着伤口止血。他呼吸加重,视线有点模糊,但没退。
玄阴子抬起手,佛珠停止转动。
“这一世。”他说,“我不再偷袭。我要当着你们的面,把门打开。”
他脚下的第一具活尸抬起手,指向岑晚。
岑晚盯着那张脸。那是第一个报案人家属的女儿,十九岁,美术学院学生。她曾给她倒过一杯热水,听她哭着说“姐姐你一定要找到她”。
现在这只手向她伸来。
岑晚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她强迫自己清醒。
“原来你们一直……”她低声说。
活尸又迈出一步。
她抬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