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耳尖,一听见秦平辉问起齐队的去向,原本搭在桌沿的手猛地一撑,连忙从吱呀作响的木椅上站起身。他嘴唇动了动,带着几分没缓过来的局促,用不太利落的语言磕绊着说道:“齐、齐队在、在办公室,我、我带您去。”
话音刚落,他便微微弓着背,脚步有些慌乱地往前挪了两步,又回头确认秦平辉跟上,才领着人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一路上,老周的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急促的“嗒嗒”声,后背的衬衫还隐约透着点汗湿,显然是想快点把人送到,生怕耽误了事儿。
到了办公室门口,老周的脚步猛地顿住,先轻轻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角,才抬起手,指节弯曲着在门板上敲了三下,力道轻得像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进来!”屋里立刻传来齐队洪亮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震得门板都似有若无地颤了颤。老周连忙握住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侧身让秦平辉先看见屋里的人,才探着头,依旧磕绊地对齐队说道:“齐、齐队,李、李医生来、来说要对接案子了。
齐队正埋首在一堆案卷里,指尖还夹着半截没熄灭的烟,烟灰簌簌落在摊开的卷宗封面上也没察觉。桌面上的台灯斜斜打下来,在他眉间的皱纹里投下两道深影,连握着钢笔的手都绷得指节泛白,显然正对着某页材料犯愁。
直到门口传来老周磕绊的声音,他才猛地回神,钢笔“嗒”地一声搁在墨水瓶旁。抬头时,目光先扫过老周,眉头依旧拧着,可当视线落在老周身后的秦平辉身上时,那紧绷的眉眼像是被春风拂过,瞬间舒展开来,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连带着声音都轻快了不少:“哟,老李啊!”
他说着便从皮椅上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迎。隔着半张摆满案卷的办公桌,就已经先伸出了手,掌心朝上,带着几分急切的热络。“来得正好!”他的声音比刚才回应老周时亮了两个度,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感慨,“我正愁‘某科学的遛猪人’这案子——你也知道,之前我多关注它,可这两天不知怎的,线索断了不说,连热度都快没了,我正憋着股劲儿没处说呢!你来了,正好陪我好好聊聊,说不定还能碰出点思路来。
秦平辉快步上前,伸手与齐队交握——对方的手掌宽厚有力,却只是象征性地握了握便很快松开。
两人分坐在办公桌两侧,刚聊起“某科学的遛猪人”的案子,秦平辉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每当他提到案发现场那枚异常的脚印时,齐队总会下意识地端起茶杯抿一口,眼神也会短暂地飘向窗外,回答的话也从详细的细节描述,变成了“我们还在核查”“后续会给你补充材料”这类模糊的回应。秦平辉心里犯了嘀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却没好直接戳破——毕竟案子还在侦查阶段,齐队或许有难言之隐,此刻追问反而容易让气氛变僵。
齐队的指尖在案卷边缘来回蹭了蹭,指尖沾了点墨迹也没在意,忽然像是猛地想起什么,手掌“啪”地拍在自己额头上,力道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恍然大悟。他抬眼看向秦平辉时,眼底的疲惫散了大半,漾着点笑意:“哎对了!前几天来询问这个案子的人里头还有个小萝莉 ,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脑袋后面扎着俩翘翘的双马尾,浅棕色的发尾还微微卷着,她一走动,那俩马尾就跟着晃来晃去,在队里白墙的衬得特显眼,我当时还跟同事说‘这小姑娘真有活力’。”
秦平辉握着搪瓷水杯的手微微一顿,杯沿碰了下下唇,温热的触感让他回了神。抬眸时,原本略带凝重的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了然,连带着嘴角都悄悄勾了个浅淡的弧度——不用想,八成是那丫头。
“那丫头进门也不怯生,直奔着我办公桌来,”齐队往后靠回宽大的皮椅里,身体舒展开,还特意捏着嗓子模仿起女孩的语气,尾音微微上挑,带着股漫不经心的轻快:“‘警官叔叔,你们查那个‘遛猪人’的案子,查得怎么样啦?’”他学得惟妙惟肖,说完自己先笑了,“你听这调调,一点都不着急,不像是来帮忙提供线索的,倒像周末来菜市场看热闹、找乐子的,眼神里还带着点‘快给我讲讲’的好奇劲儿。”
他顿了顿,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又补充道:“我当时就问她,‘你既然这么关心案子,怎么不直接找秦医生?你们不是认识吗?’你猜她怎么说?”齐队故意卖了个关子,见秦平辉眼里有了点期待,才继续道:“她立马摆手,说‘不行不行,我怕我一个电话过去,老李正琢磨线索呢——哦不对,她当时说的是‘琢磨道路’,估计是口误——万一给人思路打断了,打乱了心神多不好’。”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感慨,“你说这小丫头,看着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倒还挺会替人着想,连你办案时怕被打扰这点都记着。”
这话刚落,秦平辉心里便彻底确定是赤子炫流。他垂眸抿了口温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恰好掩去眼底翻涌的笑意——这丫头,永远是这样,表面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凑热闹,骨子里却比谁都细心。
他抬眼看向齐队,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藏着掩不住的笑意:“是赤子炫流没错。这孩子打小就这性子,不管做什么都带着点看热闹的劲儿,嘴上没个正经,可脑子却灵光得很,观察起人和事来,比谁都细的说。”
秦平辉指尖在桌沿猛地一顿,原本带着几分随意的语气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也冷了半截,连声音都比刚才低了两个度:“说起‘某科学的遛猪人’这个名字,我倒想起件事——就在我把方铛那混蛋弄成植物人之前半个月,他还过我一笔欠了大半年的债务。”
他顿了顿,指节无意识地攥紧,像是在回忆当时的细节:“那天他没带现金,说要走线上转账,我就看着他点开手机里的‘人流磁平台’。付款的时候,我余光扫到了他的账号名——清清楚楚,就是‘某科学的遛猪人’。”
说到这儿,他抬眼看向齐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别觉得是我记错了,这平台我之前也用过,有个死规矩——账号名绝对唯一,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名称同时存在。方铛当时还特意晃了晃手机屏幕,那名字在黑色背景上特别扎眼,我不可能看错。”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之前没把这两件事往一块想,现在回头琢磨,方铛那时候突然主动还债,又偏偏用这个账号,说不定跟‘遛猪人’的案子早就勾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