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平辉微微颔首,随即不再多言,转身迈开了步伐。他的背影在走廊顶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孤直,步伐依旧是惯常的沉稳,却比平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压力之上。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属于他的临时休息室。
“咔哒。”
门锁轻合,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暂时隔绝。不大的房间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公共区域的消毒水气味。秦平辉走到床边,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先静静站了片刻,像是要将肩头看不见的担子先卸下几分,然后才缓缓坐下。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他顺势向后一倒,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仰面躺倒在了不算柔软的单人床上。
身体陷入床垫,思绪却如同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在脑海中奔腾不息。
这一次回到这个世界,短短时间内,经历的事情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复杂、凶险。罐摔者诡异的能力,炼芯辉意识受到的干扰与侵蚀,齐队凝重委托的重担,还有赤子炫流那看似胡闹却总能切中要害的“搅局”……一幕幕场景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他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按了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混乱与危机之中,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们找到了对抗认知篡改的方向,抓住了罐摔者留下的蛛丝马迹,炼芯辉的状态虽然不稳,但他们的连接似乎也因此更加紧密。
“这次回来……还是很有意义的。”他在心中默念,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在他疲惫的嘴角一闪而逝。至少,他并非孤身一人。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淌。意识深处,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沙漏正在倒计时,距离他必须返回原来世界的时间,大约只剩下二十四个小时。紧迫感像一根细微的丝线,缠绕在心间。他轻轻翻了个身,侧卧着,将脸埋入带着淡淡皂角香味的枕头里,试图寻找一个更能让紧绷神经松弛下来的姿势。
困意,如同悄无声息漫上沙滩的夜雾,逐渐包裹了他的意识。思维的边界开始模糊,沉重的眼皮缓缓垂下,抵抗的力量在温暖的倦意面前节节败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胸膛规律的起伏着,最终完全沉浸在了睡眠的国度之中。至于那即将造访的梦境是抚慰心灵的甘泉,还是延续现实的纷扰,此刻已无暇顾及。
……
次日上午,阳光早已穿透了薄薄的窗帘,在房间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片静谧中,一阵极具节奏感、热血沸腾的前奏骤然炸响!
沉睡中的秦平辉被这熟悉又极具冲击力的声音猛地惊醒,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了一下。他有些茫然地迅速睁开双眼,视线因刚醒而带着些许朦胧,下意识地循着声源望去。
只见妹妹秦露希正端坐在他的床边,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造型略显复古的黑色播放器,那高亢的歌声正从中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充满了整个房间。她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灿烂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见秦平辉看过来,立刻将播放器又往他面前凑近了几分,音量似乎还被她调大了一档。
“欧尼酱,看!”她的声音清脆,带着满满的得意和掩饰不住的欢快,“这才是属于我们最原始、最原汁原味的起床叫醒方式哦!比那些软绵绵的闹铃管用多了吧!”
彻底清醒过来的秦平辉,看着眼前笑容狡黠的妹妹,耳边回荡着这首童年时代不知听了多少遍、几乎刻入dNA的旋律,一时间有些恍惚,随即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以及一丝深藏心底的暖意。这丫头,总是能用这种让人意料不到的方式,把他从各种沉重的心事中暂时拽出来。
“呵!”秦平辉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带着了然和调侃的冷哼,他那双总是显得过分冷静的眼眸此刻如探照灯般落在秦露希身上,仿佛要穿透她那副自信满满的表象,“昨晚不知是谁,抱着竞选稿念念有词,一脸‘重任在肩、舍我其谁’的严肃,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太阳刚出来,你这小鬼头的本性就藏不住了?”
被哥哥这么一呛,秦露希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小巧的鼻翼翕动,发出不服气的轻哼。她双手叉腰,本就挺直的脊背绷得更直,像只骄傲的孔雀般几步走到床前,然后动作流畅又带着点故意的挑衅,猛地一个转身,精准且控制好力道地坐到了秦平辉的腿上,压得床垫微微下陷。
她仰起脸,脸上绽放出如同夏日阳光般灿烂耀眼的笑容,带着十足的把握娇嗔道:“哼,此一时彼一时嘛!本小姐现在可是胜券在握啦,状态放松才能发挥得更好!欧尼酱,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乖乖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说完,她还刻意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扑闪,试图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秦平辉感受着腿上传来的重量和妹妹身上清新的洗发水味道,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腰部悄然发力,动作流畅而稳健地一个侧身,轻而易举地将坐在自己腿上的“小秤砣”给“卸”到了旁边的床铺上。秦露希轻呼一声,像颗小丸子一样滚了半圈,裙摆扬起小小的弧度。
“好吧!”秦平辉坐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拿她没办法的纵容,也算是默认了她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自信。
当秦平辉换好常服,两人前一后走下楼梯时,餐厅里已然飘散着温暖的食物香气。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看到父母已经坐在了餐桌旁。晨光透过窗户,在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餐:瓷盘里是边缘焦脆、蛋黄颤巍巍的太阳煎蛋,晶莹的玻璃碗盛着色彩缤纷的新鲜水果沙拉,烤面包机旁叠放着几片烤得恰到好处、散发着麦香的金黄吐司,旁边还有一小碟凝脂般的黄油和几种果酱。
“早啊,爸妈。”秦平辉拉开椅子,声音带着刚起床不久的些许沙哑,平静地打着招呼坐下。
秦露希则像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跳跳地绕过餐桌,从后面亲昵地搂住妈妈江嘉焉的脖子,脸颊贴了贴她的头发,声音甜度满分:“妈妈,今天的早餐看起来超——美味呢!光是闻着就饿啦!”
吃饭间,一家之主秦澈放下手中的报纸,目光温和地看向儿子,语气沉稳而关切:“平辉啊,你这次回来,忙前忙后,确实做了不少事,我们都看在眼里。不过,事情是忙不完的,之后也要找个时间,好好放松休息一下,别把自己绷得太紧。”话语虽平常,却透着不言而喻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