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和安宁抵达安边城时,正值初秋。边关的风已带着凛冽,吹得两个刚满四岁的孩子小脸通红。
年勇和宋飞燕早早就在城外等候,见到马车,年勇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两个孩子抱了个满怀。
“安国!安宁!”年勇的声音有些哽咽,“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宋飞燕也红了眼眶,蹲下身仔细打量两个孩子:“路上辛苦了,有没有冻着?”
小安宁扑进她怀里:“飞燕姨,我们不冷!”
小安国则规规矩矩行礼:“舅舅,飞燕姨,以后要麻烦你们了。”
年勇拍拍他的肩:“跟舅舅客气什么?走,回家!”
安边城虽小,却井然有序。
街道上,汉人穿着棉布袍,草原人披着皮袄,虽服饰不同,却相处融洽。商铺里既有中原的茶叶瓷器,也有草原的皮毛奶食,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里真热闹!”小安宁眼睛亮晶晶的。
年勇笑道:“都是互市的功劳。不过……”他神色严肃起来,“你们来了,要记住一件事——在这里,你们就是普通孩子。”
小安国点头:“舅舅放心,我们懂。”
当晚,年勇和宋飞燕与两个孩子促膝长谈。
“你们的娘亲都跟我说了,”年勇低声道,“你们有……特殊之处。但在这里,绝不能显露。”
宋飞燕柔声道:“不是不相信你们,是保护你们。边关龙蛇混杂,若被人知道你们的本事,恐生祸端。”
小安宁乖巧道:“飞燕姨,我们会的。在汴京那次之后,我们就学会了。”
小安国补充:“娘亲说,要藏拙。十分本事,只显三分。”
年勇欣慰地点头:“好孩子。从明天起,舅舅教你们骑马射箭,飞燕姨教你们读书写字。你们可以比别的孩子学得快些,但不能太快,明白吗?”
“明白!”
于是,安国和安宁开始了在边关的新生活。
每天清晨,他们跟着年勇去马场。小安国学得快,第三天就能自己控马小跑了,但他故意装得笨拙,第五天才“学会”。
小安宁射箭时,明明能百发百中,却故意射偏,直到第十天才“勉强”射中靶心。
读书写字也是如此。他们过目不忘,却要装作需要反复背诵;他们早就认得许多字,却要装作初学。
这“藏拙”的功夫,比显露本事难多了。
一个月后,两个孩子已完全融入了边关生活。
他们穿着普通的棉袄,跟着草原孩子学挤羊奶,跟着汉人孩子学编竹筐。没人知道他们是郡王郡主,只知道是年将军的外甥外甥女,聪明懂事,招人喜欢。
这日,互市上出了件麻烦事。
一个草原商人和一个汉人商人因皮毛价格争执不下,眼看就要动手。
年勇正要出面调解,小安宁忽然拉拉他的衣袖:“舅舅,让我试试。”
她走到两个商人中间,仰着小脸:“伯伯,你们别吵。草原伯伯的皮毛好,汉人伯伯的茶叶也好,为什么要吵呢?”
那草原商人正在气头上,但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语气不由软了些:“小姑娘,你不懂,他压价太狠!”
小安宁眨眨眼:“那草原伯伯,你知道汉人伯伯的茶叶运到这里要多少路费吗?要过三道关卡,每道都要交税呢。”
她又转向汉人商人:“汉人伯伯,你知道草原伯伯为了这些皮毛,要在雪地里追多少天猎物吗?有一次差点被狼吃了呢。”
两个商人都愣住了。
小安宁继续说:“互相体谅嘛。草原伯伯降一点价,汉人伯伯加一点价,大家都有赚,不是很好吗?”
她声音稚嫩,道理却通透。两个商人对视一眼,竟真的各退一步,成交了。
事后,年勇夸赞小安宁,她却说:“是娘亲教的。娘亲说,做生意要讲道理,也要讲情分。”
消息传回汴京,明兰既欣慰又心酸。
欣慰的是孩子们适应得好,心酸的是他们小小年纪就要学会“藏拙”。
顾廷烨安慰她:“这是为了保护他们。等他们长大了,有了自保能力,就不用再藏了。”
明兰点头:“我知道。只是……想他们。”
而此时汴京盛家,也在经历着变化。
长榕因在互市推行中立功,升任户部侍郎,成为盛家又一得力支柱。
华兰的忠毅伯府与盛家往来更密,她的两个儿子常来盛家读书,与盛家孙辈们一同成长。
如兰嫁到段家后,夫妻恩爱,生了一对龙凤胎,日子美满。她常带着孩子回娘家,王氏看着外孙外孙女,笑得合不拢嘴。
墨兰在忠靖伯府站稳了脚跟,那个邹姨娘被彻底压制,再不敢生事。她也时常回盛家,与姐妹们相聚。
盛家第三代渐渐长大——长柏的儿子盛启明已十二岁,读书用功;长枫的儿子盛启文十岁,活泼好动;长榕的儿子盛启安八岁,聪明伶俐。
盛老太太看着满堂儿孙,感慨道:“盛家……是真的兴旺了。”
然而,朝堂风云从未停歇。
这日,新帝召顾廷烨入宫。
“顾卿,边关互市虽好,但朝中仍有异议。”新帝眉头微皱,“有人说,互市让草原人学会了农耕,学会了冶铁,将来恐成祸患。”
顾廷烨沉声道:“陛下,堵不如疏。草原人若衣食无忧,何必南侵?互市不仅能换和平,还能传播教化。假以时日,草原人习汉礼,读汉书,自会归化。”
新帝点头:“朕也是此意。只是……需要时间证明。”
“臣明白。”
安边城那边,年勇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他带着两个孩子巡视互市,指着热闹的交易市场说:“安国,安宁,你们看,这就是和平的样子。”
小安国若有所思:“舅舅,如果有一天,草原人不再需要抢掠就能过上好日子,他们还会南侵吗?”
“不会。”年勇肯定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愿意天天刀口舔血?”
小安宁问:“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草原人都过上好日子?”
年勇笑了:“这就是咱们在安边城的意义。互市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教他们耕作,教他们手艺。一点一点来。”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但都记在了心里。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
安国和安宁五岁了。在边关的风霜中,他们长得比同龄孩子结实,小脸晒得微黑,但眼睛依旧明亮。
他们已经完全适应了“普通孩子”的生活——会骑马,会射箭,会算账,会调解纠纷。在安边城,人人都喜欢这对聪明懂事的小兄妹。
这日,宋飞燕教他们读书时,小安宁忽然问:“飞燕姨,你和舅舅什么时候成亲啊?”
宋飞燕脸一红:“这孩子,怎么问这个?”
小安国一本正经:“我们都来了快一年了,舅舅和飞燕姨还没成亲,是不是在等我们长大当花童?”
宋飞燕失笑:“就你们机灵!其实……是等你舅舅把安边城彻底建好。他说,要给我一个安稳的家。”
小安宁拍手:“那快点建!建好了,舅舅娶飞燕姨,我们要吃喜糖!”
当晚,年勇回来,宋飞燕把这话转告他。
年勇握住她的手:“快了,等明年开春,安边城的学堂建好,咱们就成亲。”
他顿了顿:“到时候,请妹妹妹夫,还有盛家所有人都来。咱们在边关,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宋飞燕眼中含泪:“好。”
然而,就在一切向好时,边境又起波澜。
草原十八部中,有三部不满互市带来的改变,认为草原人学汉人农耕是“丢了祖宗的脸”,暗中集结,准备破坏互市。
消息传来时,小安国正在马场练习骑射。
他勒住马,望向北方天空,眉头微皱。
“哥哥,怎么了?”小安宁问。
“有不祥的预感,”小安国低声道,“北方……要有麻烦了。”
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只是外敌,还有草原内部的矛盾。
而他们能做的,依然是“藏拙”,依然是……用智慧化解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