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飞燕没有如某些人所愿自尽身亡,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汴京权贵圈子里传开,引发的波澜甚至比她当初被掳更甚。
邕王府邸,嘉成县主气得摔碎了手中的琉璃盏,姣好的面容扭曲:“那个贱人!她怎么还有脸活着?她怎么不去死!” 她身边的嬷嬷低声劝慰:“县主息怒,她活着更好,活着才能日日受这流言蜚语的煎熬,生不如死。”
与此同时,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开始在坊间和勋贵后院悄然蔓延,愈演愈烈:
“听说了吗?荣家那位,被丢回来时衣衫不整,谁知道这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
“怕是早已不清白了吧?啧啧,真是丢尽了荣妃娘娘的脸面。”
“我要是她,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哪还有脸面苟活于世?”
“说不定是她自己行为不端,才招致如此祸事……”
“活着也是连累家族名声,不如死了干净……”
这些恶毒的议论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下凌迟着荣飞燕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荣府虽极力弹压,但堵不住悠悠众口。荣飞燕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刚刚被明兰点燃的一点求生意志,在如此汹涌的恶意面前,再次摇摇欲坠。她觉得四周充满了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逼她去死。
荣妃在宫中听闻妹妹境况再次恶化,心急如焚,却碍于身份和局势,无法轻易出宫,只能不断派人送信安抚,效果甚微。
盛府内,明兰也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坐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神冰冷。这种用流言逼死人的手段,她太熟悉了,当年在紫禁城,多少妃嫔就是这样被逼上绝路的。
“翠微,”她忽然开口,“准备纸笔。”
她摊开一张素笺,沉吟片刻,提笔蘸墨,写下了一行簪花小楷,字迹清秀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
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写罢,她将纸条仔细折好,交给翠微:“想办法,务必亲手送到荣飞燕小姐手中,不要经任何人之手。”
翠微会意,再次通过那个可靠的婆子,将纸条悄无声息地递进了荣飞燕的绣楼。
荣飞燕正蜷缩在黑暗中,觉得呼吸都无比艰难,死亡的诱惑再次变得强烈。就在这时,丫鬟悄悄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她手里。
她木然地展开,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清了上面的字句。
起初,她只是茫然。但读着读着,那些字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直击她心底!
“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这不正是她此刻的处境吗?
“如何处治?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这是在教她如何面对这滔天的恶意吗?不是以死明志,而是……无视?忍耐?
“再待几年,你且看他。”最后一句,如同黑暗中劈下的一道闪电!是啊,那些现在肆意嘲笑她、逼她去死的人,难道就能永远得意下去吗?邕王府?嘉成县主?只要她活着,未必不能看到他们遭报应的那一天!
这纸条没有一句直接的安慰,却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它告诉她,她的痛苦有人懂得,她的处境并非无解,而复仇的希望,就在“活着”这两个字里!
荣飞燕死死攥着纸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猛地抬起头,原本灰败死寂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种混合着仇恨、不甘和强烈求生欲的火焰!
“想让我死?我偏不!”她对着虚空,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活着!我要好好活着!活着看你们这些魑魅魍魉,最终是个什么下场!”
她唤来丫鬟,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备水,沐浴。传饭。”
荣府上下见小姐终于肯进食洗漱,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那股寻死觅活的绝望之气却散了,皆是又惊又喜,只当是荣妃的安抚起了作用,却不知是一张小小的纸条,定下了自家小姐的心神。
消息传到明兰耳中,她微微松了口气。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荣飞燕自己的造化了。
然而,荣飞燕事件的余波远未平息。邕王府见逼死计划落空,虽有些意外,却也并未太过在意,一只侥幸未死的蝼蚁,还不值得他们费太多心思。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与兖王的明争暗斗,以及如何进一步拉拢、威慑其他勋贵上。
汴京的局势,因荣飞燕的“不死”,反而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许多原本观望的家族,在见识了邕王府如此狠辣直接的手段后,心中恐惧更甚,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站队问题。
盛府内,盛紘下朝回来的脸色也一日比一日凝重。王若弗隐约感觉到风雨欲来,却摸不着头脑,只能加倍小心地管家。如兰依旧懵懂,墨兰则更加用心地钻研诗词女红,力求在可能的动荡中为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前程。
明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清明。她知道,盛家不可能永远独善其身。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她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护住祖母、小娘、长榕,以及……她自己。
她想起离京前顾廷烨的提醒,想起宥阳的经历,想起荣飞燕的遭遇……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才是乱世中最大的保障。
她抚摸着腕上的玉镯,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坚定。是时候,更主动地去谋划一些事情了。这汴京的水,她不仅要蹚,还要搅动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