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果然言出必践。不过两日,他便派人悄悄送来一个密封的信函。
明兰屏退左右,与品兰、淑兰一同打开。里面是几张按了手印的供词,还有一枚成色普通的玉佩。
供词来自飘香院的鸨母和几个与孙志高相熟的酒友。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孙志高多次在青楼酒后狂言:
“盛家?哼,不过是个商户,有几个臭钱罢了!若非看他家女儿嫁妆丰厚,我孙志高堂堂秀才,岂会娶一个商贾之女?”
“淑兰那个木头美人,无趣得很!哪及得上柔娘半分风情?待我他日高中,定要休了她,扶柔娘做正室!”
“读书?考举人?不过是应付差事!如今有盛家的银子供着,何必那般辛苦?及时行乐才是正经!”
……
言辞之间,充满了对盛家出身的不屑,对淑兰的嫌弃,以及自身的不学无术和纵情声色。更有一份供词提到,孙志高曾吹嘘,那柔娘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是他的,只因柔娘当时还与另一位恩客过往甚密。
而那枚玉佩,则是孙志高送给柔娘的“定情信物”,实则不过是淑兰嫁妆里一件不起眼的物件,被他拿去充阔绰。
看着这些铁证,品兰气得浑身发抖:“无耻!下流!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还觉得他是个读书人!”
淑兰则是脸色惨白,浑身冰凉。虽然早已对孙志高死心,但亲眼看到这些赤裸裸的羞辱和背叛,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死死攥着那枚玉佩,指节发白。
明兰收起供词,眼神冷冽如冰:“好了,有了这些,就够了。”
她立刻请来了大老爷盛维和大老太太李氏,将证据呈上。
盛维看完,气得胡子直翘,猛地一拍桌子:“畜生!简直是畜生!我盛家待他不薄,他竟如此忘恩负义!”
李氏也是又惊又怒,更多的是后怕:“若非明兰查出来,我们还被这伪君子蒙在鼓里!这要是传出去,淑兰的名声,我们盛家的脸面……”
“伯祖父,伯祖母,”明兰冷静地开口,“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利用这些证据,尽快让淑兰姐姐脱离苦海,并且,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盛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兰,你说,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明兰沉吟片刻,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立刻请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过来,将这些证据给他们过目,取得族中的支持。第二,备好礼,我去拜访宥阳县令夫人。”
“拜访县令夫人?”李氏疑惑。
明兰唇角微勾:“孙志高是秀才,功名在身,普通纠纷县衙或许不好插手。但若涉及德行有亏、宠妓灭妻,甚至可能混淆血脉、欺诈姻亲,这就不仅仅是家事,也关乎地方风化了吧?县令大人治理地方,岂能容这等败类玷污读书人的名声?”
她这是要借官府之势,给孙家施加压力!
盛维眼睛一亮:“好!我这就去请族老!”
明兰则带着备好的厚礼,以盛家六姑娘、京城盛府老太太身边人的身份,拜访了宥阳县令夫人。她并未直接告状,只是在与县令夫人闲聊时,“无意”间透露出家中一位姐姐所嫁非人,夫君乃是秀才,却不思进取,流连青楼,宠幸妓子,甚至可能混淆子嗣,欺凌正妻,家中长辈忧心忡忡,又恐影响秀才公的“前程”和地方学风,故而十分为难。
县令夫人也是个精明人,一听便知深浅。秀才德行有亏,若是闹大了,也会影响她夫君的政绩考核。她当即表示,会“提醒”县令大人关注地方士子风气。
翌日,盛家族老齐聚,看罢证据,皆是义愤填膺,一致支持淑兰和离,并要严惩孙志高。
同时,盛维亲自修书一封,连同部分证据的抄本,派人送往孙家。信中措辞强硬,列数孙志高德行有亏、侵占妻财等罪状,要求其三日内上门,商谈和离事宜,并归还所有侵占的嫁妆,签署文书,保证日后不再纠缠、败坏淑兰名声。否则,便将所有证据公之于众,并上禀学政,革除其秀才功名!
信送到孙家时,孙志高正与母亲为了柔娘的事争吵。看到盛家的信和那些抄录的供词,孙志高吓得面如土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青楼的狂言竟会落到盛家手里!
孙李氏还想撒泼,叫嚷着盛家诬陷。可当她听到盛家还要上禀学政,革除功名时,也彻底慌了神。功名是她们母子唯一的倚仗,若是没了,她们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儿啊!这……这可怎么办啊!”孙李氏抓着孙志高的袖子,没了主意。
孙志高冷汗直流,他比母亲更清楚这些证据的威力。一旦坐实,他的功名肯定保不住,还会成为全县的笑柄!
“去……去盛家!我们去和离!”孙志高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虽然舍不得淑兰的嫁妆,但更舍不得自己的功名和脸面!
三日后,孙志高母子灰头土脸地来到了盛家老宅。与上次的嚣张跋扈不同,这次两人如同霜打的茄子,尤其是孙志高,眼神躲闪,不敢与人对视。
盛维、李氏端坐上位,族中几位长辈在旁坐镇,明兰则安静地坐在老太太下首,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谈判出奇地顺利。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压力下,孙家母子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乖乖地在和离书上签了字,并承诺十日内归还所有清单上列明的嫁妆(实际上已被他们挥霍大半,只能折价赔偿),同时签署保证文书,承诺绝不再以任何形式纠缠、诽谤淑兰。
拿着盖有官府大印的和离书,淑兰的手微微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但这一次,是解脱的泪水。
品兰紧紧抱着姐姐,喜极而泣。
明兰看着这一幕,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真心的笑容。
孙家母子如同丧家之犬般离开了盛家。走出大门时,孙志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厅内、神色平静无波的明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这个盛家六姑娘,年纪轻轻,手段竟如此厉害!他隐隐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难有出头之日了。
解决了淑兰的事情,盛家老宅上下如同拨云见日,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大老太太李氏拉着明兰的手,感激不已:“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了!你真是我们淑兰的贵人!”
明兰谦逊道:“伯祖母言重了,是淑兰姐姐自己立起来了,明兰不过是顺水推舟。”
然而,明兰心中并未完全放松。孙家的事解决了,但林噙霜派水匪袭击的仇,还没报!还有那个看似乖巧、实则心思难测的墨兰姐姐……汴京盛府,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她。
这次宥阳之行,让她更加确信,在这世间,唯有自身强大,手段果决,才能护住想护的人。她抚摸着腕上的玉镯,眼神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