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寒的视线,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苏挽棠骤然紧缩的瞳孔里。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这片原本浪漫温馨的林间空地瞬间进入了数九寒天。那眼神里翻涌的,不仅仅是怒意,还有一种被愚弄、被彻底忽视的冷冽,以及……一丝连苏挽棠都能清晰捕捉到的,类似于“果然如此”的嘲弄。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她不顾一切奔跑而来的仓促,看到了她望向周屿轩(或者说周屿轩手中那个烟盒)时未加掩饰的紧张与关切。在他陆烬寒的约会时间里,他的女伴,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失态地中途离场,甚至用一个拙劣的“萤火虫”借口。
(苏挽棠内心独白:系统!系统!现在怎么办?!陆烬寒他……)
【警告!宿主行为引发主要攻略目标陆烬寒严重不满!爱意值-10!当前爱意值:……(系统报出一个更低的数值)。生命值同步下降10点!请宿主立刻采取措施挽回!重复,请立刻采取措施挽回!】
生命值流失的微弱眩晕感与陆烬寒那冻彻心扉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让苏挽棠几乎站立不稳。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说什么?说我不是关心周屿轩,我是怕他发现顾衍藏了他的泳照导致你们节目组cp崩盘?这比不说更糟糕!
“陆、陆哥?”周屿轩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诡异到极点的气氛,他看看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苏挽棠,又看看面沉如水、眼神冰冷的陆烬寒,最后目光落回自己手里那个惹祸的金属烟盒上,茫然地挠了挠头,“那个……棠姐可能是真的看到特别亮的萤火虫了?这林子大,说不定真有呢……”他的声音在陆烬寒扫过来的、毫无温度的一眼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周屿轩内心独白:什么情况啊这是?陆哥怎么好像很生气?棠姐也是,跑得气喘吁吁的,就为了看萤火虫?不对啊,她刚才好像是盯着我和衍哥……不对,是盯着我手里的盒子?这盒子怎么了?)
顾衍在苏挽棠出现喊停周屿轩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瞬,但随即,陆烬寒的出现和苏挽棠那明显不正常的反应,让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从周屿轩手中拿回了那个金属烟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将其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自己不容窥视的心脏。他侧身半步,隐隐将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周屿轩挡在身后,迎向陆烬寒的目光。
(顾衍内心独白:她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冲过来阻止屿轩?那个眼神……不仅仅是好奇。还有陆烬寒……麻烦。屿轩不能知道,绝对不能。任何可能让他察觉、让他用异样眼光看我的风险,都必须扼杀。)
“陆先生,”顾衍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冷静,试图缓和气氛,“挽棠可能是觉得我们这边更有趣,过来打个招呼。约会中途换景,也算一种新体验。”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苏挽棠一个台阶,也试图将她的行为定性为单纯的“串场”,而非针对某个人。
然而,陆烬寒只是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尽的冷意。他的目光始终焦着在苏挽棠身上,仿佛周遭的顾衍和周屿轩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新体验?”他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种致命的压迫感,“确实很新。苏小姐的约会方式,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迈开长腿,毫不犹豫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挺拔的背影在月光和树影下拉得很长,决绝而疏离,带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很快便消失在昏暗的林间小径尽头。
他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这种彻底的、无视的离开,比任何暴怒的斥责都更让苏挽棠心慌。
(苏挽棠内心独白:他走了……他一定误会了,误会得很深。爱意值掉了,生命值也掉了……我该怎么办?追上去吗?可是怎么解释?)
【系统提示:建议宿主立刻追回攻略目标,进行有效沟通解释。放任误会加深将导致爱意值持续下降,危及生命值。】
系统的警告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性。
苏挽棠猛地回神,对,必须追上去!至少要尝试解释!她顾不上理会身旁神色各异的顾衍和周屿轩,仓促地丢下一句“对不起,我先走了!”,便提着碍事的裙摆,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陆烬寒消失的方向追去。珍珠白的裙摆沾染了林间的泥土和草屑,显得狼狈不堪,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诶?棠姐!陆哥!”周屿轩看着又一个跑掉的,更加困惑了,他转头看向顾衍,指着空荡荡的小路,“衍哥,他们这……怎么回事啊?吵架了?因为棠姐跑过来看我们?不至于吧?”
顾衍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苏挽棠消失的方向,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拳头,金属烟盒冰冷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他比周屿轩想得更多,苏挽棠那异常关切的眼神,她出现的时机……她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关于他,关于这个烟盒,或者说,关于他对屿轩……那份绝不能见光的感情。
(顾衍内心独白:她是怎么知道的?巧合?还是……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屿轩……他永远不需要知道这些。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是深埋心底、不见天日的废墟。守护他的纯粹和快乐,远比满足我那卑微的渴望更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底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无波,他抬手拍了拍周屿轩的肩膀,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别人的事情,少打听。走吧,我们的萤火虫还没找到。”
“哦,对哦!”周屿轩的注意力果然容易被转移,立刻又把好奇心投向了寻找萤火虫,“刚才棠姐说看到特别亮的,我们快去找找!”
……
另一边,苏挽棠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在奔跑。林间的路径不像沙滩那般平坦,树枝刮过她的手臂,留下细微的刺痛,但她浑然不觉。她只知道,必须追上陆烬寒,必须挽回那该死的爱意值和生命值!
终于,在接近月光海滩的那片棕榈树林边缘,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背影。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停在那里,背对着她,面朝大海。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孤绝。
“陆……陆烬寒!”苏挽棠喘着气,声音带着奔跑后的颤抖。
他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丝反应都欠奉。仿佛她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苏挽棠心下一沉,她知道,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她慢慢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组织着语言。
“对不起,”她首先道歉,态度放得极低,“我不该在约会中途突然跑开。”
陆烬寒依旧沉默,只有海风吹动他额前碎发,和远处持续不断的海浪声回应着她。
苏挽棠咬了咬下唇,继续艰难地解释:“我……我其实不是去看周屿轩,我是……我是看到顾衍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他脸色不太对,所以一时着急就跑过去了……”这个借口比萤火虫稍微好一点,但依旧漏洞百出。
果然,陆烬寒终于有了反应。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讥诮的冷笑。
“不舒服?”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寒光凛冽,像是最冷的星,“苏挽棠,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她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
苏挽棠在他的逼视下无所遁形,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脏狂跳。
(苏挽棠内心独白:他根本不信!怎么办?说实话?不行!那会暴露系统,暴露剧情,一切都完了!)
“我……”她词穷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涌上心头。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完成任务,可偏偏这些任务一次次将她推向更危险的境地,让她在他眼中的形象变得如此不堪。
看着她语塞的模样,陆烬寒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她笼罩。
“还是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被压抑到极致的平静,“你真正在意、真正关心的人,从来就不是我?和我约会,让你如此难以忍受,以至于需要时时刻刻关注着别人?甚至不惜编造一个又一个可笑的理由?”
“不是的!”苏挽棠脱口而出,眼眶因为急切和委屈而微微泛红,“我没有!我……”她想说“我在意你”,可这句话在此时此刻,在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她的停顿和犹豫,在陆烬寒看来,无异于默认。
他眼底最后一点光熄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和自嘲。他点了点头,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一直以来的猜测。
“很好。”他吐出两个字,不再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带起的风冰冷刺骨。
“陆烬寒!”苏挽棠下意识伸手想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他脚步未停,声音清晰地传来,不带任何情绪,却比任何指责都更伤人:“苏小姐,既然心意不在此,就不必勉强。接下来的录制,希望我们都能保持基本的职业素养,互不打扰。”
说完,他再也没有回头,身影彻底融入海滩另一边的黑暗之中。
苏挽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海浪一遍遍拍打沙滩,仿佛在嘲笑她的徒劳无功。
【警告:攻略目标陆烬寒爱意值持续下降!生命值-5!请宿主尽快提升爱意值,否则生命堪忧!】
系统的提示音像最后的丧钟,在她脑海中回荡。
月光依旧皎洁,沙滩依旧浪漫,但她只觉得浑身冰冷。
(苏挽棠内心独白:互不打扰……他这是要彻底划清界限了吗?爱意值……生命值……我好像,把事情彻底搞砸了。)
而与此同时,林间萤火处。
周屿轩终于抓到一只闪着微光的萤火虫,兴奋地捧到顾衍面前:“衍哥!你看!真的挺亮的!不过好像没有棠姐说的那么夸张嘛……”
顾衍看着他在萤火虫微光映照下、纯粹灿烂的笑容,心中那片深埋爱意的废墟之上,仿佛开出了一朵带着荆棘的花,刺痛,却又让他甘之如饴。
(顾衍内心独白:就这样吧。他不知道,便是最好的结局。我会永远站在他身后,以一个最好的朋友的身份。)
他微微一笑,难得地附和:“嗯,很亮。”
足够照亮他内心永不见天日的黑暗。
而苏挽棠的黑暗,却才刚刚开始。她失去了月光,也弄丢了可能成为她光源的人。前路似乎只剩下系统冰冷的提示,和不断倒计时的生命。她必须想办法,在“互不打扰”的宣言下,如何再次靠近那座名为陆烬寒的、已然冰封的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