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站在被告席上,自始至终,面色平静。
他甚至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旁听席上的沙瑞金。
沙瑞金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大定。
陈海虚弱地靠在椅子上,医生正在给他吸氧。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知道,他做到了,他帮祁同伟,也帮自己,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此刻,在某个隐蔽的房间里,通过直播看着这一切的赵澍,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狰狞和难以置信的惊惧。
公诉检察官被两名法警拖离现场时,双腿已全然瘫软,头颅无力地耷拉在胸前,嘴里兀自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与先前那副跳脚咆哮的疯狂模样判若两人。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让全场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被拖走的公诉人身上,缓缓移向法庭中央那个面色铁青的男人。
王天龙站在原地,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攥紧的拳头、额角跳动的青筋,还有那起伏的胸膛,无一不暴露着他内心的惊怒。
他带来的那几名监督小组成员,也感到情况不妙,警惕地扫视着法庭的每个角落,气氛紧绷得仿佛弓弦拉到极致,随时可能崩断。
王天龙这个钦差大臣刚刚经历了一场全国公开的羞辱,那个侯亮平埋下的地雷检察官,像个失控的疯子一样胡言乱语,不仅把侯亮平彻底出卖,甚至隐隐把他王天龙也拖下了水!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审判席上,刘秉公那老东西看似平静,但敲法槌的手指微微发颤,那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旁听席前排,沙瑞金、田国富、李达康那几个老狐狸,眼神里的精光藏都藏不住,那是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光芒。
还有那些旁听的记者、代表,那些透过直播镜头盯着他的亿万网民……
直播弹幕经历了短暂的真空后,井喷式爆发:
“卧槽!真拖走了?!”
“公诉人这是把自己作死了!”
“王组长大义灭亲,牛逼!”
“灭个屁的亲!没听见那傻逼刚才说‘关系好’吗?”
“王天龙这是被拉下水了,是断尾求存。”
“看他那脸色,快滴出墨了!”
“这场戏越来越精彩了!”
怀疑,审视,幸灾乐祸……
骑虎难下,真正的骑虎难下!
继续硬顶?陈海这个关键证人突然杀出,证词对祁同伟极其有利,几乎直接翻盘!
那个蠢货公诉人又自爆式发言,把水搅得浑不见底,再待下去,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王天龙代表的是京城的脸面,不能陷在这种地方烂泥潭里!
可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他刚刚还气势汹汹地拿着“狙击枪”,摆出要一锤定音将祁同伟置于死地的架势,这脸往哪搁?
京城那边……赵澍那边……怎么交代?
王天龙心里天人交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能感觉到那汗正顺着鬓角滑下,痒得像蚂蚁在爬,但他不敢擦,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暴露他内心的慌乱。
他带来的监督小组成员,也都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有人低着头盯着鞋尖,有人偷眼瞄着审判席,气氛压抑得可怕,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个法庭。
就在王天龙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正在疯狂权衡是硬着头皮强撑,还是找个借口暂时休庭从长计议时。
他贴身内袋里,那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号码的加密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嗡……嗡……
震动很轻微,但王天龙身体猛地一僵!
这个时间点……这个号码……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掏出手机。
【撤】。
一个字,来自他背后真正的大靠山,那个在京城能一言决他前程甚至生死的老领导。
撤?
现在就撤?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意味着什么?京城那边……决定放弃这盘棋了?还是说,有更凶险的变故正在发生,让他必须立刻抽身?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不甘心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被告席。
祁同伟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甚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仿佛眼前这一切狂风暴雨都与他无关。
又瞥了一眼证人席上那个刚刚投下重磅炸弹、此刻正平静注视着一切的陈海。
煮熟的鸭子,眼看就要飞了!
这口气,他如何能咽下?
但命令就是命令。
那个来电,那个“撤”字,他比谁都清楚违抗的代价,那不仅仅是前程尽毁,很可能是万劫不复。
王天龙死死握着手机,仿佛那是救命稻草,也是催命符。
在他犹豫的时候,电话屏幕亮起,竟然是老领导直接打来了电话!
在全场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王天龙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他对着审判席方向微微颔首:“抱歉,审判长,有个紧急电话。”
刘秉公皱眉,但也没法问责,只能同意:“请王组长尽快。”
话音未落,王天龙已近乎逃也似的,拿着那个不断震动的手机,快步走向法庭旁边的临时休息室。
那仓促的背影,与来时气势汹汹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留下身后一片压抑的窃窃私语和直播镜头疯狂的追踪。
直播弹幕再次沸腾:
“搞什么?庭审中途接电话?”
“王组长脸色不对啊……”
“肯定是顶头上司来电!”
“有戏看了!是不是要反转?”
休息室内,王天龙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目光。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低沉、缓慢,王天龙根本不敢多言,只是屏息听着:
“天龙,你被赵澍那妮子利用了,局面已失控。”
“立刻撤离,不得拖延。”
“后续安排,另行通知。”
根本不容他辩解,甚至不容他多问。
只有简洁、冰冷、直接的命令。
王天龙听着,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铁青变成惨白。
但既然上面下了命令,他就不必再背负“临阵脱逃”的心理包袱,他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至于那个利用他的坏女人赵澍,哼,日后自然要找回场子!
前提是,赵澍能撑得过祁同伟一派的报复和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