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贪局局长办公室里,黑暗而压抑。
侯亮平盯着电脑屏幕,眼珠子通红,浑身冰凉。
他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椅子。
桌上的文件、水杯哗啦啦掉了一地。
他看着高小琴跪在地上哭喊。
他看着陆亦可站起来要求调查。
他看着刘秉公宣布休庭。
他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
完了。
全完了。
网上全是骂他的。
“侯亮平滚出反贪局!”
“逼供嫌疑人!知法犯法!”
“这种人怎么当上局长的?靠岳父?”
“查他!查他全家!”
他抓起鼠标狠狠砸在桌上。
“啪”一声脆响,鼠标四分五裂。
“高小琴!你这个贱人!!”
侯亮平像疯了一样嘶吼,胸口剧烈起伏。
“陆亦可,祁同伟,你们不得好死!!”
他没想到,高小琴敢在法庭上翻供。
更没想到,陆亦可会明火执仗做辩方,趁机捅他一刀。
电话响了。
是他的手下,那个控方检察官。
侯亮平没接,关键是心里慌乱地要命,已是六神无主惊弓之鸟了。
他现在谁也不想理。
手机静下来,然后又响个不停。
他烦躁地抓起来想关机。
屏幕上来电显示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侯亮平喘着粗气,接起来:“谁?!”
“侯局长,您还好吗?是我,赵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冷静。
侯亮平一愣。
赵澍?赵小惠的大姐?
赵立春的大女儿?
她不是一直躲着吗?这时候打电话来?
侯亮平声音嘶哑,有了发泄的点:“你他妈现在打电话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侯局长,冷静点。”
赵澍声音很稳,:“我不是来看笑话的,我是来给你指条活路的。”
“活路?”
侯亮平冷笑。
“我他妈还有活路?高小琴那个贱人,她把我卖了,陆亦可也……全完了!”
“没完。”
赵澍依旧平静,缓缓说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现在躲着,装死,才是真完了。”
“什么意思?”侯亮平喘着粗气。
“侯局长,现在滋味不好受吧?墙倒众人推。沙瑞金带着省委大方向,隐隐倒向祁同伟,钟家…恐怕也自身难保了。”
侯亮平心里一沉:
“你想说什么?”
“你不能躲,不能逃。”
赵澍说,“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跳出去!”
“跳出去?跳哪里?”
“主动出击,不能陷入被动!在他们抓你之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你身上!”
侯亮平愣住了:“吸引到我身上?你让我去送死?!”
“不是送死。”
赵澍声音压低。
“我在暗处,已经联系了一些人。那些被祁同伟盯上的人,他们现在人人自危。“
“还有‘朋友’?”
侯亮平想到了那个富商老钱,也隐隐明白了赵澍的意思。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只要你站出来,把事情闹大,闹到上面压不住,他们就有机会浑水摸鱼,我们就有翻盘的可能!”
“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澍一字一顿,“总好过引颈就戮。你现在躲着,就是等死,一点机会都没有。”
侯亮平冷笑:
“机会?什么机会?去法庭送死?让陆亦可他们再踩我一脚?”
“错。你亲自去唱对台戏,把陆亦可压下去,紧咬着祁同伟不放……在他们逮捕你之前,把水彻底搅浑,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你身上!”
侯亮平没听懂:“什么意思?”
“祁同伟背后,不止一个老首长。”
赵澍语速加快。
“盯着他的人多了,恨他的人更多!这些年,他挡了多少人的路?坏了多少人的事?那些人,现在都怕!怕祁同伟翻过身来,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
“我在联系他们。这些人,能量不小,只要你敢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把火烧得更旺!他们…会在后面支持你!”
侯亮平心脏狂跳起来。
赵澍的意思…是让他去法院闹事?
把祁同伟案彻底搞成一场大混战?
把那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都逼出来?
“你…你让我去送死?”
侯亮平声音发颤,“赵澍!你他妈一直不接我电话,现在让我去当炮灰?”
“炮灰?”
赵澍哼了一声,幽幽道:
“侯亮平,你还有别的路吗?坐在这里等纪委上门?等着上审判席?和祁同伟换个位置?”
她语气加重,恨不得隔着电话扇侯亮平巴掌:
“我妹妹小惠,我弟弟瑞龙,都在局里。你倒了,他们更跑不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信我,只要你敢闹,闹得够大,我就有办法翻盘,至少…能保你一条命!”
侯亮平握着手机,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绝望、恐惧,还有被点着的疯狂。
信她?
赵澍这女人,比赵小惠还狠!
她的话能信几分?
不信?
呆在这里…就是等死!
沙瑞金、钟正国…都相继抛弃他。
钟小艾…想到钟小艾失望的眼神,侯亮平心里像针扎一样。
“怎么做?”他声音沙哑。
“去法庭!”赵澍斩钉截铁。
“现在就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去闹,去喊冤!去指控他们陷害你,去把水搅浑,越浑越好。”
“闹?”侯亮平有点懵,“怎么闹?”
“怎么闹都行!”
赵澍声音带着狠劲。
“骂沙瑞金、骂陆亦可、骂祁同伟!说他们串通一气,说他们伪造证据,说他们迫害忠良,闹得越大越好!闹到全国都看着,闹到上面不得不派人下来查……这就是你喘息的机会。”
“这……管用吗?”
“不管用就继续闹,闹得越大越好。实名举报沙瑞金、举报田国富、举报他们包庇祁同伟,干扰司法!”
“你疯了?!”
侯亮平吓了一跳,“那是省委书记!”
“怕什么?沙瑞金现在是捅你刀子的人。你一个反贪局长,实名举报省一把手包庇罪犯……够不够劲爆?够不够吸引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