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行,你好好休息,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说。”
沙瑞金连忙应道。
挂了电话,沙瑞金握着话筒,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祁同伟的话,不会无的放矢。
就像今天,他叫季昌明去盯着侯亮平,是因为祁同伟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说小心侯亮平对证人下手。
不管怎么样,该去看望陈岩石一趟了。
沙瑞金已经明白,现在各方都在进行最后的努力。
谁能够在开庭前做好充分的准备,谁就能掌握主动性,增加最后的胜算。
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祁同伟,手里握着的牌,远不止他看到的这些。
这让沙瑞金心里像猫爪子挠一样。
打通了电话后,那边的陈岩石直接开门见山:
“小金子,你这通电话来得正好,快跑来市局一趟!”
“什么?陈叔叔,您在市局干嘛?赵东来那小子干什么吃的?您把电话给他,我好好训训……”
电话那头,陈岩石看着无语的赵东来,呵呵一笑。
然后,他幽幽道:
“我干嘛?我来这里维护执法公正的!不像某位一把手,只要政绩,不要正义。”
沙瑞金一愣,品出了什么。
赵东来接过电话,打圆场:
“沙书记,您可是误会我啦,不是我抓陈老来的。老头子胸怀热血,现在可是我们市局的头号‘侦探’呢。”
“咋回事,赵东来,你给我说清楚。”
陈岩石直接挂断,冷哼着留下一句:
“来了就知道,不来别后悔。”
话分两头,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家餐厅里,菜摆了一桌子,冒着热气。
李达康坐在主位,手里捏着筷子,半天没动。
京州市市长易学习坐在他左边,大陆集团董事长王大路在右边,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急着说话。
俩人都是李达康的多年至交好友,很明白李达康无事不设宴,请客必谈话的秉性。
易学习拿起酒瓶,给李达康倒了杯酒:
“达康,菜都凉了,动筷子吧。”
李达康“嗯”了一声,夹了块肉放嘴里。
心里藏着事,嚼得没啥滋味。
王大路也拿起筷子:
“老李,你妹妹这手艺见长啊,这红烧肉烧得不错。”
李达康扯了下嘴角:
“凑合吃吧。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聊聊……那个案子。”
易学习放下筷子:“祁同伟那个?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李达康点点头,知道王大路经商的,不像他和易学习消息灵通,便解释:
“内部消息,中央即将经省委通知,关于过几天开庭那事。上头要求全程公开,网上直播。动静不小啊,这是要立典型了。”
王大路睁大眼睛,笑着接话:“这是好事啊,透明,让老百姓都看看。”
“好事?”
李达康哼了一声。
“是好事,可也能搞成坏事。我想去旁听,露个脸,表个态。”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可欧阳菁…毕竟牵扯进去了。我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说我避嫌不够,或者…心里有鬼。”
易学习看着他,知道这是又犯了瞻前顾后的毛病。
“达康,你想多了吧。欧阳菁是欧阳菁,你是你。组织上分得清,信得过你。该去就去,身正不怕影子斜。”
王大路也劝:
“老李,你这人就是心思太重。该干啥干啥,别老自己吓唬自己。你去了,正好表明市委的态度,支持司法公正嘛。”
李达康没吭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有点辣嗓子。
易学习往前凑了凑:
“达康,还有个事…外面有些风声。”
李达康抬眼:“啥风声?”
“说的是……赵东来那边。”
易学习是从纪委书记田国富那里听到的,斟酌措辞说:
“赵东来是不是得了你的授意,在给侯亮平使绊子?”
李达康脸色一沉,手里的酒杯“咚”一声顿在桌上:
“放屁!田国富这是想拉我下水啊,什么叫使绊子?”
“嗐,你这么激动干嘛?”
“不是我激动,赵东来是在查案,是在维护司法正义。侯亮平自己屁股不干净,怪得了谁?我李达康行得正坐得直,用得着搞那些下三滥?”
“我可没说什么下三滥,职权内的合理运用,都没啥指责的。”
“哼,我只是问了问赵东来,那案子的进展和反贪局……反正没有给出什么指示!”
易学习和王大路都没接话,看着他。
别人不了解,他俩还能不知道李达康号称“官场不粘锅”?
李达康喘了口气,声音放低了些,但还是嘴硬:
“查!有问题就查,没问题就还人清白。这就是我的态度,谁也别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王大路赶紧打圆场:
“对对对,老李说得对。咱们吃饭,菜真凉了。”
易学习也重新拿起筷子:
“达康,你别激动。我就是问问,没有就好。”
三个人重新开始吃饭,但气氛明显有点闷。
李达康心里那点事,像块石头压着,吃啥都不香。
他筷子在盘子里拨拉来拨拉去,那盘油焖大虾,一只都没动。
易学习和王大路又聊了点别的,什么开发区招商啊,大风厂新址进度啊,李达康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思明显不在这儿。
饭吃完了,易学习和王大路起身告辞。
李达康送他们到门口。
易学习拍拍他肩膀:“达康,听我一句,该去就去,别想太多。”
王大路也说:“是啊老李,放宽心。”
李达康点点头:“知道了。路上慢点。”
门关上,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达康站在玄关,没开灯,黑乎乎的。
他脑子里乱糟糟,易学习的话,王大路的眼神,还有外面那些风言风语……都像苍蝇一样嗡嗡响。
他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觉得累得慌。
就在这时,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李达康拿起来一看,是赵东来发来的短信,就一行字:
「沙书记到市局了,马上开始汇报会议。」
李达康盯着那行字,看了好几秒。
沙瑞金也动弹了?
还直接去了市局?
他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这案子…看来是真捅破天了,连沙瑞金都坐不住。
一个接一个,都下场了。
李达康靠在沙发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纠结去不去旁听,好像有点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