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通道并非直上直下,而是一段漫长、曲折、缓缓向下的螺旋路径。冰壁光滑如镜,倒映着我和赫克托沉默前行的身影,以及我们手中用以照明的、由我左手印记微微激发的幽蓝冷光。
通道内的温度比遗藏洞窟更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与之前“渊种之茧”同源但稀薄许多的污秽气息。这意味着我们正在重新接近葬渊的“活性”区域。
行走间,我能清晰感觉到自身的变化。
左手印记微微发热,与周围冰元素环境产生着细腻的共鸣。无需刻意催动,体内新得的冰魄传承之力便自发流转,形成一个极薄的、无形的“净”之场域,将试图侵入身体的稀薄污秽气息无声地排斥、冻结、剥离。精神力的恢复速度也比以往快了许多,传承带来的法则浸润,让《星枢衍阵图》的运转效率显着提升,仿佛灵魂本身变得更加通透坚韧。
赫克托的变化同样明显。他步履沉稳,呼吸悠长,行走间隐隐与脚下寒冰产生某种韵律上的同步。他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侧方冰壁,对污秽气息的感知似乎也敏锐了不少。传承赋予他的那部分“守护”与“坚韧”特质,正悄然融入他冰霜行者的战斗本能之中。
我们没有交谈,默契地保存体力,调整状态,全神戒备。
大约半个时辰后,螺旋通道的坡度逐渐变缓,前方传来微弱的风声以及……隐约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响,仿佛有许多细足刮擦冰面的声音。
我和赫克托同时停下脚步,交换了一个眼神。
“数量不少。”赫克托压低声音,右手无声地按上了腰间的冰晶短刃柄。传承物资中的短刃,他用着颇为顺手,其锋锐与冰系传导性远超他之前的武器。
我点点头,闭目凝神,将一丝感知顺着左手印记与周围冰元素的联系延伸出去。传承带来的全新感知方式,让我“看”到的不仅仅是物质形态,更有模糊的能量流动与法则扰动。
前方约百步处,通道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相对宽阔的、布满嶙峋冰柱的天然冰窟。冰窟内,数十团大小不一、散发着暗红与灰败光泽的能量团,正在无意识地游荡、蠕动。它们的形态介于实体与能量体之间,有的像放大的、多足的冰蛛,有的像扭曲的冰蠕虫,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污秽粘液——这些都是受到“病变核心”辐射影响、由葬渊环境自发“孕育”出的低等渊兽,没有“渊种之茧”那种高度的组织性和侵略性智慧,但数量众多,且充满对一切纯净生命与能量的本能敌意与吞噬欲。
“低等冰秽蠕虫和蚀冰蛛,还有……几团未定形的污秽聚合体。”我睁开眼,低声说道,“通道出口就在它们活动的区域边缘。避不开。”
赫克托眼中寒光一闪:“那就杀过去。正好试试手。”
“小心它们的体液和能量爆裂带有污染性。”我提醒道,同时心念微动,一层薄而致密的幽蓝冰甲悄然覆盖全身,这是运用“恒”之理念初步构建的贴身防护,注重能量缓冲与结构稳定,而非一味追求厚重。左手虚握,一柄纯粹由凝练冰魄之力构成、长约三尺、剑身流转着细微净化光纹的冰晶长剑在手中成形。传承并未直接给予武器,但这凝聚之法,已是基础应用之一。
赫克托身上也浮现出一层更加凝实、带着金属光泽的幽蓝冰铠,风格更显厚重坚固,与他“守护”特质相符。他双持冰晶短刃,刃锋之上,寒芒吞吐。
“我前突,你策应,注意净化漏网之鱼和污染。”赫克托简短制定战术,随即身形如蓄势已久的猎豹般窜出,毫不掩饰地冲向冰窟入口!
他的突进立刻惊动了最近处的几只蚀冰蛛。这些脸盆大小、甲壳暗红、复眼浑浊的怪物发出尖锐的嘶鸣,从冰柱上弹射而起,口器中喷出带有腐蚀性和污染性的暗红冰丝,同时挥舞着锋利的冰晶附肢,扑向赫克托。
赫克托不闪不避,低喝一声,冲锋之势骤然加速,体表冰铠光芒微涨。暗红冰丝触及冰铠,发出“嗤嗤”声响,冰铠表面泛起涟漪般的幽蓝波纹,竟将大部分腐蚀与污染之力抵消、冻结、弹开!正是“净”之特性的初步体现!
他身形毫不停滞,撞入蛛群。双刃化作两道交错疾掠的幽蓝寒光,精准而狠辣地斩击在蚀冰蛛甲壳的关节连接处、复眼等薄弱点。传承短刃的锋锐与冰魄之力的侵蚀性相结合,几乎毫无阻碍地切入甲壳,刃锋所过,伤口处瞬间覆盖上一层纯净的幽蓝冰晶,并向内蔓延,不仅冻结血肉,更将其中的污秽能量快速净化、瓦解!
噗!噗!噗!
几只蚀冰蛛瞬间被肢解或冰封,残躯摔落在地,迅速崩解成灰败的冰渣,仅有极少量暗红污血溅出,也被赫克托冰铠上的幽光及时净化。
更多的渊兽被惊动,嘶鸣着从冰窟各处涌来。冰秽蠕虫如同粗大的、布满吸盘的冰管,翻滚着喷吐带有迟滞和污染效果的冰雾;未定形的污秽聚合体则如同烂泥般蔓延过来,试图包裹、吞噬、同化。
我紧随赫克托之后踏入冰窟。没有急于上前近战,而是左手持剑立于身侧,右手抬起,掌心向上,意念沟通体内冰魄之力与左手印记。
“恒·净域。”
随着低语,我体内“恒”之韵律扩散,以我为中心,半径三丈内的冰面,瞬间被一层更加致密、平滑、带着稳固法则意蕴的幽蓝冰晶覆盖。这层“净域”冰面,不仅提供了稳固的立足点,更对踏入其上的非纯净能量体产生持续的、微弱的排斥与净化效果。几条蠕虫刚翻滚入净域范围,动作立刻变得迟滞笨拙,体表的污秽光泽也黯淡了几分。
同时,我右手虚引,剑尖遥指前方汇聚而来的污秽聚合体。
“净·流萤。”
剑身上流转的净化光纹骤然明亮,脱离剑身,化作数十点幽幽的、带着纯净寒意的蓝色光点,如夏夜流萤般飘散而出,看似缓慢,实则轨迹飘忽,精准地“沾染”上那些污秽聚合体以及部分喷吐冰雾的蠕虫。
嗤——!
光点触及污秽之处,立刻爆发出纯净的冰蓝光芒,如同水滴落入滚油。污秽聚合体发出无声的“尖叫”,被光点沾染的部位剧烈沸腾、消融,露出内部更混乱的核心;蠕虫喷吐的污染冰雾,在流萤光芒照耀下迅速变得稀薄、澄清,净化效果立竿见影!虽然无法瞬间消灭这些渊兽,但极大地削弱了它们的威胁,并造成了持续的净化伤害。
赫克托压力大减,趁势突进。他如同一台精密的冰系杀戮机器,在“净域”的辅助下,双刃翻飞,将一只只被“流萤”削弱或干扰的渊兽迅速斩杀。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每一次斩击都带着“守护”意念下的决绝——守护自身,守护后方正在施法的我,守护这刚刚获得的、对抗污秽的纯净力量。
我也并非只做辅助。当有小股渊兽试图绕过赫克托,或从侧翼冰柱上方偷袭时,我手中的冰晶长剑便会如毒蛇吐信般刺出。剑势并不刚猛,却灵动迅捷,蕴含“净”之剑意,往往点中渊兽能量核心或污染汇聚点,一触即收,留下的净化之力却能迅速蔓延,使其失去行动能力或直接崩解。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冰窟内,最后一只体型稍大的、类似首领的强化蚀冰蛛,被赫克托以一式交叉十字斩切碎核心,哀嚎着化冰而亡。我则用三枚加强的“净·流萤”,将最后那团试图分裂逃窜的污秽聚合体彻底净化成一滩清澈的冰水。
冰窟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和赫克托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地上正在快速消散的渊兽残骸。
没有欢呼,没有松懈。我们背靠背,迅速检查彼此状态,确认未被污染或创伤,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赫克托冰铠上沾染的些许污秽正在幽蓝光芒下缓缓褪去,他的眼神明亮,带着一丝战斗后的酣畅与对新力量的满意。“传承之力,好用。”他言简意赅地评价。
我散去手中冰剑,感受了一下消耗。精神力消耗约三成,冰魄之力消耗约两成,在持续施法和近战结合的情况下,这个消耗比预想中要少,传承带来的力量恢复与运用效率提升显着。尤其是“净”之特性的运用,在对抗这些污染渊兽时,效果拔群。
“这只是最低等的渊兽,”我提醒道,目光投向冰窟另一端隐约可见的、向下延伸的黑暗洞口,“越靠近病变核心,遇到的渊兽会越强,甚至可能出现类似‘渊种之茧’那样有智慧、能操控污染之力的存在。”
赫克托点点头,甩去短刃上不存在的污秽,重新归鞘。“明白。继续前进?”
“嗯。”我走向那个洞口,左手印记微微发亮,探入黑暗感应。“通道还在向下。空气里的污秽浓度在缓慢增加。小心。”
就在我们即将踏入新通道时,我左手印记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方向明确的“牵引感”,并非来自通道前方,而是……斜下方,更深、更远的某个地方。那感觉如同磁石对铁的吸引,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与……“痛苦”的呼唤。
是病变的冰魄之源?还是其他与源印相关的东西?
我脚步一顿,看向赫克托。他似乎也有所察觉,眉头微皱,看向我左手印记的方向。
“感觉到了?”我问。
“模糊的……不舒服的牵引。”赫克托沉声道,“像是……生了病的血脉在呼唤同源者。”
“看来,它(病变核心)即便在混乱与痛苦中,也并非全无‘感知’。”我若有所思,“这或许能为我们指引方向,但也可能是陷阱或诱惑。保持警惕,以我们自己的判断为主,这牵引……仅作参考。”
赫克托再次点头,没有多言。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向下延伸的黑暗通道。
左手印记的微弱牵引,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幽蓝丝线,时隐时现,指向葬渊更深、更污秽、也更接近真相的腹地。
真正的葬渊之旅,此刻才算是刚刚拉开血腥而艰险的帷幕。前方,是无尽的污秽与疯狂,也是我们践行传承、追寻救赎与答案的——唯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