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巨大的锥形轮廓在夜幕下如同蛰伏的巨兽,山脚下,“青岚阁”温泉旅馆隐匿在一片苍翠的竹林深处,灯火阑珊,静谧得只剩下温泉流淌的潺潺声和偶尔的虫鸣。琉璃驾驶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厢式车,沿着蜿蜒的山路疾驰,后车厢里躺着昏迷不醒的金俊宇。
她心情并不轻松。虽然成功捕获了目标,但动用邪祟制造“事故”难免留下痕迹,只希望凛二那个老狐狸和那个神秘的小林杏子不会追查得太紧。只要将金俊宇顺利交给青岚大人,喂给妮蔻,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车子驶入旅馆后门一条更加僻静的小径,两侧竹影婆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投下斑驳晃动、如同鬼爪的阴影。就在琉璃即将看到旅馆后院灯光时,异变陡生。
前方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有实质的胶体,月光下,隐约泛起七彩的、肥皂泡般的浮光。车子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软墙,瞬间停滞,引擎发出徒劳的嘶吼,却无法前进分毫。
“什么人?”琉璃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推开车门,手中已悄然扣住了几枚刻画着符文的黑色勾玉。她周身魔女能量涌动,阴影如同活物般从她脚下蔓延开来,化作数条漆黑的、带着不祥气息的触手,警惕地环绕护卫。
没有回答。
只有一阵极淡、极媚的香气随风飘来,像是晚香玉混合着陈年檀木,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意味,闻之令人心神摇曳。竹林的沙沙声不知何时消失了,万籁俱寂,连温泉的流水声都仿佛被隔绝在外。
突然,琉璃身后那些由阴影构成的触手毫无征兆地寸寸断裂,如同被最锋利的无形之刃切割,断口处没有流血,只是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她甚至没看到攻击来自何方。
“雕虫小技。”一个慵懒、带着几分空灵回响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个竹林都在同时说话。
琉璃猛地回头,只见在车厢顶部,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身极为华丽、仿佛凝聚了月华与星光的十二单衣,层叠的衣袂在无风的夜色中轻轻飘拂,容颜绝美,却带着非人的妖异,一双狐狸般的媚眼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晕,眼尾微微上挑,勾魂夺魄。她身后,九条若隐若现、由纯粹光与影构成的狐尾虚影缓缓摇曳,每一次摆动,都搅动着周围的空间,让光线产生诡异的扭曲。
正是九尾狐大妖玉藻的化身之一——玉沼。
“玉沼大人?”琉璃瞳孔骤缩,心中骇然。她深知这位大妖的恐怖,绝非自己所能抗衡。
玉沼轻轻抬起纤纤玉手,指尖缠绕着一缕粉红色的瘴气,她看着琉璃,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青岚养的小乌鸦,也敢在本座面前聒噪?她放任那个叫林的小丫头,窃取本座的尾毛,这笔账,总得有人来还。”
话音未落,玉沼指尖那缕粉红瘴气轻轻一弹。
霎时间,琉璃周身的空间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蜜糖。她感觉自己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连思维都似乎要凝固。她拼命催动魔力,试图召唤更强大的邪祟,然而从地面升腾起的阴影刚凝聚成形,就被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细碎如樱吹雪般的粉色光点无声无息地侵蚀、消融,如同冰雪遇上烈阳。
那些粉色光点美丽而致命,它们飘落在琉璃的皮肤上,并未造成外伤,却带来一种直达灵魂的酥麻与侵蚀感,让她体内的魔力运行变得滞涩、混乱。
玉沼甚至没有移动位置,她只是微微偏头,身后一条狐尾虚影轻轻一扫。
“砰!”
琉璃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正面撞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路旁一根粗壮的竹子上。竹子应声而裂,发出清脆却令人牙酸的折断声。琉璃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溢出,体内魔力几乎被这一击震散。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看到玉沼不知何时已飘然来到她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近在咫尺,里面没有杀气,只有一种看待蝼蚁般的漠然。
“这个纯净的小玩意儿,本座带走了。”玉沼的声音依旧慵懒,她甚至没再看琉璃一眼,目光投向车厢内的金俊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告诉青岚,想要人,让她亲自来求我。”
说着,玉沼袖袍轻轻一拂。
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包裹住琉璃的头部,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最后看到的,是玉沼那绝美而残酷的背影,以及她身后那九条搅动着夜色、妖异绝伦的狐尾虚影。
玉沼看也没看昏迷的琉璃,径直走向车厢。她并未用手触碰,只是目光一扫,车厢门便无声无息地滑开。金俊宇昏迷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轻盈地飘落到她身边。
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食指,轻轻点了点金俊宇的额头,一丝粉红瘴气渗入。“做个好梦,小家伙。”她轻笑一声,随即身影连同金俊宇一起,化作漫天飞舞的、散发着微光的樱花瓣,随风消散在竹林深处。
原地,只留下昏迷的琉璃、断裂的翠竹、以及那辆空空如也的厢式车。月光重新洒下,竹林恢复沙沙作响,温泉流水声再次可闻,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诡异而碾压般的战斗,从未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而妖异的香气,证明着一位大妖曾在此驻足,并随手带走了一件重要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