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远愣在原地，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都被这残酷的真相击得粉碎。
他原以为是天道不公，却没想到背后竟是如此沉重的无奈与牺牲。
帝尊的无奈，辰王的跪求，天命的不可逆……
“所以……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白景远的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丝不甘。
道元天尊眸色深沉的看着他：
“天道五十，衍四九，人遁其一。绝境之中，总会留有一线生机，但这生机，并非在于强行改变过去，而在于……如何面对未来。”
他语重心长道：“景远，你今日强行问天，已是对天命的一种冲击，你带来的变数。或许正是这其一所在。”
“如今你要做的并非质疑天命。”他顿了顿，继续道，“去吧，留在相府，守在她身边，予她支撑，也帮助他们安定东衍。这……亦是你的缘法，或许……正是天道予你的使命。”
白景远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衣襟，又想起凡间那俩人煎熬又绝望的模样，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最终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愤怒渐渐褪去，他对着师尊，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明白了。”
他明白了这份天命的重量，也明白了自己此刻该如何去做。
就在白景远转身，即将再次踏入那不稳定的通道时，道元天尊摇了摇头，拂尘轻轻一挥。
一股温和却厚重的灵力瞬间涌入白景远体内，迅速抚平了他体内混乱的灵力，修复着受损的经脉。那严重的反噬，竟在眨眼间好了七八分。
白景远身形一顿，讶然回头。
道元天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语气虽是嫌弃，却带着一抹护短的意味：
“就知道你这臭小子冲动起来不管不顾，肯定会来这么一出！强破天障，嫌命长了？”
他收回拂尘，轻哼一声：“顾着点自己那条小命吧！本座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次次给你疗伤，赶紧滚下去，把该办的事儿办妥了。”
白景远摸了摸鼻子，心头一暖，转而轻笑着，倔强的顶了一句：“放心吧老爷子，我命大着呢。”
这轻松的相处氛围，俨然一对亲父子。
……
丞相府的庭院中，慕苓夕和萧霁华依旧维持着白景远离开时的样子，仿佛两尊被定格的石像，周围的空气凝固着，只剩下不安的等待。
光柱再次亮起，白景远的身影从中踏出，缓缓落地。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
慕苓夕上前一步，嘴唇微动，想问却又不敢问，眼中充满了希冀与不安。
白景远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我见到师尊了”
慕苓夕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你要的答案，我带来了。”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带着不忍：
“那法旨上的每一个字，帝尊都写的极其艰难，但又无可奈何，不得不写。辰王殿下……差点毁了一身修为和全部寿元，就为了能给你改命，但是……不能。”
他目光扫过二人，将道元天尊所示的那些残酷的真相，尽可能简洁完整的陈述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慕苓夕的心上。脸上血色渐渐褪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拼了命都想要的答案
竟是这样的吗……
所以她那些什么委屈和不甘，在那所谓的天命和苍生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她连反抗的资格，都被提前注定好了？
这是比之前被单纯的背叛和抛弃更深沉，更无力的绝望。那是个人意志，在宏大命运面前，不值一提的窒息。
她是九天公主，注定了她不会一直无忧无虑。她必须承担她身为公主的使命和责任。
她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她不会，师兄不会，父尊更不会！
她后退两步，踉跄着扶住旁边的廊柱。这次，她不是委屈，而是茫然的认命。
萧霁华在一旁静静听着，他早已知道部分真相，但亲耳听到轩辕影辰竟做到这般地步，心中仍是巨震，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愧疚，和无以为报的沉重。
夜，深了……
慕苓夕最终被落葵搀扶着回了房，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萧霁华和白景远，回了书房。
沉默良久，白景远看向萧霁华，语气复杂：“现在，你我都知道是为何了。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就真的认了这门婚事？”
萧霁华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那轮冷月，看不出任何表情，声音平静的可怕：
“认？如何能不认？”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白景远，那双依旧死寂的眸子深处，滋生出一抹令人心悸的决绝：
“白师弟，你带来的答案，解了我的惑，也断了我的念。”
他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我曾以为，我接旨，是敬畏帝尊，因为那毕竟是阿苓的父尊。”
“后来我以为，我接旨，是因不忍苍生，因我之逆而遭劫。”
“现在我知道了，我接旨，是因为，这是我唯一能走，也必须走的路……”
白景远看着他这般模样，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了一抹复杂的感慨：“我在师尊的正晖殿，时常会见到她。”
萧霁华微微一怔，看向他。
“那时候她可不是现在这般愁眉不展的样子。”白景远像是陷入了回忆。语气里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更多的是惆怅。
“她像个没长大的小皮猴子，三天两头溜过来闯祸。不是打翻了师尊新沏的灵茶，就是偷偷揪了老人家精心培养的仙草，去编花环玩儿。”
他顿了顿，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老爷子每次都假装气的吹胡子瞪眼，作势要去凌霄殿找帝尊告状。她就立刻扯着师尊的袖子耍赖撒娇，哄的老爷子半点脾气都没有，最后还得赔上好几样宝贝才能把这小祖宗送走。”
萧霁华听着，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引雷诀，是不是也是她从师伯那里偷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