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靠着一棵树，缓缓滑坐在地，眼神空洞，不知看向哪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想问一句为什么？
都不能吗……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又带着几分刻薄的声音，自头顶突兀的传来：
“啧，这是谁家走失的小猫在这儿哭鼻子？吵的人不得清净。”
慕苓夕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只见一人斜倚在高处的一个树枝上，一袭黛蓝色的衣袍，袖边绣着水波莲纹，衣襟微敞，带着几分不羁。
手中把玩着一把合拢折扇，面容俊美却透着几分邪气，眼神懒洋洋的垂下来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麻烦又无趣的东西。
“你是谁？！”慕苓夕瞬间戒备，慌忙擦去眼泪，强装镇定的站起身。
此人能悄无声息的靠近她，绝非等闲之辈。
那人轻笑一声，翻身落下，落地无声。站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红肿的眼睛和狼狈的神情。
“我是谁不重要。”他语气散漫，“重要的是，九重天尊贵的公主殿下，竟然是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真是……难看死了。”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慕苓夕的痛处，让她脸色更白，怒道：“放肆！”
“放肆？”男子挑眉，用扇子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思考，“比起你家那位帝尊老爷子的旨意，我这算哪门子放肆？你说是吧，公主殿下？”
他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慕苓夕心中大惊，下意识后退半步：“你究竟是谁！”
男子却无视她的问题，嗤笑一声，用扇骨随意的敲了敲掌心：“哭要是有用，这三界早就被眼泪淹了。指望你那个现在自身难保，只会关起门来吐血的师兄，还是指望你那个远在九重天，下了旨就装死的父尊和皇兄？”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毒辣，像鞭子一样抽在慕苓夕身上，却也奇特的将她从自怜自艾的情绪中强行拽了出来，一股被冒犯的怒火涌上心头。
“你胡说！”她厉声反驳，尽管底气不足。
“我胡说？”他歪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戏谑，还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洞察力。
“那你现在在这里哭什么呢？哭就能让法旨收回？哭就能让你那好师兄抗旨不尊？还是哭就能让你飞回九重天，把你父尊的桌子掀了？”
他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压的慕苓夕快要喘不过气。
“看你哭的这么可怜。”他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恶意。
“要不要我帮你个小忙？比如……去把那什么劳什子裴家一把火烧了？保证干净利落。或者，把那个接了旨就不敢吭声的萧霁华，绑来给你出气，任你打骂？”
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句闲话，内容却惊世骇俗。
慕苓夕被他这番话惊的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你……疯了！胡说八道什么！”
“哦？不愿意啊？”他故作失望的摊了摊手，扇子在指尖转了个花，“那算了。本来还想给某个死脑筋的洁癖家伙还个人情，看来是多余了。”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摆摆手，毫不留恋的就要离开。
“等等！”慕苓夕下意识的叫住他。
某个死脑筋的洁癖家伙？
皇兄！
她皇兄轩辕影辰的洁癖是三界出了名的！
她仔细看着此人慵懒疏离的背影，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印象逐渐清晰。
皇兄身边曾经似乎有一个气质独特，嘴毒又孤傲的朋友。皇兄提起他时，总是蹙着眉，语气也复杂难辨，但那种绝对的信任感，她却能感觉到。
“你是陆行云！”她脱口而出，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急切，“是皇兄让你来的？”
陆行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语气依旧是能把人气死的嘲讽：“谁管他。我自己闲的无聊，出来遛弯，正巧看到一只小哭包而已。告诉他？我可没那闲工夫。”
在他身影即将远去时，他却像是很不耐烦的，随手朝慕苓夕的方向抛过来一件东西。
“拿着，岚山的安魂丹，不比你昆仑山的丹药差。哭肿了的眼睛丑兮兮的，别出去吓唬人了。”
一个小巧的玉瓶落在慕苓夕脚边的草地上，触手温凉。
慕苓夕怔怔的看着那玉瓶，再抬头时，眼前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过林叶的沙沙声，仿佛刚才那毒舌又诡异的男人从未出现过。
她弯腰捡起玉瓶，握在掌心。那微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些许。
陆行云……
皇兄……
是皇兄让他来的吗？
皇兄，他都知道的吧……
虽然陆行云的方式如此古怪，言语如此刺耳，但却用残酷冰冷的方式，撕开了她沉溺在悲伤中的外壳。
哭，确实没用。
她望着九重天的方向，先前那双只剩下绝望的眸子里，一点点的，重新燃起了一抹微弱却不甘的火焰。
是的，不甘，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要在这里哭？凭什么她要认命？
就算是要一个答案，她也该自己想办法去争取，而不是等待谁的怜悯或拯救！
……
岚山，听松阁。
陆行云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柄冰凉的扇子。
脑海中还回放着那个小丫头片子委屈又倔强的模样。
“啧。”他有些不耐烦的蹙眉。
真是个麻烦！
轩辕影辰，辰王殿下，你看看你护出来的好妹妹，离了你们的羽翼，一点风浪也受不住，只会躲起来哭鼻子，脆弱的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他思绪不自觉地飘远，飘到那个洁癖到病态，却总把妹妹挂在嘴边的家伙身上。
若是那家伙在，怕是早就心疼得不行，哪怕违逆天道也要冲下来护着了吧？
哪像现在，躲在九重天上装死？
果然还是那个让人讨厌的死脑筋，一点儿没变。
“我可不是为了帮你啊，是你那个妹妹吵到我了，我还心疼我的几颗丹药呢！”
他的语气充满了惯有的嘲讽和不耐烦，但若是细听，却能品出一丝极淡的，被掩藏在内心深处的……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