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话锋一转,语气稍缓,却更显力量:“当然,若有哪位乡亲,真认为我慕苓夕德不配位,是靠着旁门左道立足于朝堂,今日也可以站出来,拿出真凭实据!只要证据确凿,本官即刻自请罢官,向天下谢罪!”
人群鸦雀无声,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又哪里拿的出证据?
慕苓夕此举,以退为进,将自己完全置于阳光之下,接受公众审视。
得到消息的萧霁华也赶到了。他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那个站在府衙门前,以单薄的身躯直面风暴,且言辞犀利。心中怒火被难以言喻的骄傲和心疼取代。
他的阿苓,从来都不是躲在他身后的雏鸟。
慕苓夕也看到了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插手。
萧霁华停下了脚步,选择了信任。他只是静静看着,守护着她的战场。
慕苓夕收回目光,最后朗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东衍的朝堂,容得下实干之功,却绝容不下宵小之辈的龌龊伎俩!此事,本官追查到底,绝不姑息!”
说罢,她对着京兆尹杜荣微微颔首,转身走下台阶,从容地登上马车离去。
留下身后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议论声。
风向。瞬间扭转!
马车内,慕苓夕轻轻吐出一口气。在外车壁上,指尖微微发颤。
直面千夫所指,并非不紧张,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腕上的玉镯。
若是皇兄在此,定会说我做得很好吧。
只是……为何心中总有一丝不安,仿佛与师兄并肩而行的时光,是偷来的一般,不知何时就会……
……
慕苓夕在京兆府前的那一番雷霆操作,瞬间让整个京城炸开了锅。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之前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流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百姓们或许是爱传闲话,但并不是傻子。
慕苓夕那般光明磊落,好在京兆府直面流言的姿态,与那躲在阴沟里散播谣言的行径,高下立判。
更何况,她提及的功绩,确实存在,远比香艳的流言更值得称道。一夜之间风向逆转,如今再有人敢非议两位丞相,周遭的百姓第一个不答应。
而与此同时,萧霁华的铁腕清洗也并未停下。根据慕苓夕立案彻查的由头,以及他自己查到的线索,一场针对谣言源头的肃清高效的展开。京兆尹配合着丞相府的暗卫和侍卫,甚至还有部分皇家禁军暗中协助。
一个个最初散播谣言的地痞,受雇于人的说书先生,以及几家收了黑钱刻意引导舆论的小报作坊,接连被端。
审讯之下,线索再次隐隐指向了已被抄家下狱的钟肃及其残余党羽。
丞相府书房内,各路官员来来往往。
萧霁华在书案前处理着如山的公务。什么查抄钟府的后续,漕运工程的推进,加上边防……
他下笔飞速,效率惊人。
慕苓夕也坐在侧边的桌子,上面堆满了京兆尹送来的关于谣言案的卷宗。
她看得极其认真,时不时拿起朱笔勾画几下,或者吩咐侍立一旁的杜荣几句。
“这个人,咬死了是酒后胡言?送去刑部地牢,让专人问问。”她指着一条口供,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丞相!”杜荣额头冒汗,连忙记下。
这位右相处理政务的手段,竟与左相一样老辣,甚至在某些方面,更为……不留情面。
萧霁华偶尔从文书中抬起头,目光落在旁边秀眉微蹙又一脸严肃的女子。
他放下笔,全然不顾此刻书房里还有李峋杜荣两位官员,伸手将手边那盏她喜欢的蜜桃乌龙茶推了过去:“喝口茶歇歇。这些卷宗不急在一时。”
那动作流畅而熟稔,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慕苓夕正专注于案情,头也没抬,顺手接过来喝了一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茶杯还未放下,便拿着一份卷宗走到萧霁华身边:“师兄你看,这几处散播谣言的点,看似分散,但时间节点和传播路径很有规律,不像乌合之众所为,倒像是……受过训练的细作手法。会不会和西漠那边有关?”
她靠的有些近,发梢轻轻扫过他的手臂,带着淡淡的馨香。
萧霁华接过卷宗看去:“不错,是我疏忽了。只盯着钟肃余孽,却忘了他还与西漠勾结。”
看向慕苓夕的眼眸中尽是欣赏:“还是阿苓心细。”
慕苓夕脸上立刻露出小得意,自信的笑道:“那是自然!不然怎么配给师兄你当副手?”
萧霁华眼底笑意更盛,轻轻摇了摇头:“是是是,多亏有你在。”
“……”一旁的李峋和杜荣看得目瞪口呆。
早就看出两位丞相关系匪浅,今日一见……这何止是匪浅!左相那眼神,那动作,简直宠的没边儿了好吧!难怪右相敢那般有底气!
就在这时,户部尚书陈木和户部侍郎高顺也进来汇报工作。
慕苓夕已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翻阅着卷宗。当听到二位汇报稍有迟疑或数据模糊之时,她头也不抬,清冷的声音精准指出问题所在。
“高大人,云阳城粮仓的出库记录与灾区接收的记录有二百石对不上,虽是小数,但账目不清易生蛀虫,下午重新核对清楚,报上来。”
“陈大人,你方才说用以工代赈的银两已经发放八成,但根据昨日呈报的民夫人数与工时,应已发放九成才对,那剩下的一成,去了何处?”
她语气平淡,却句句切中要害,吓得陈木和高顺直冒冷汗。
萧霁华唇角微扬。他自然不会对她的插话感到任何不快,反而顺手将她指出问题的卷轴抽出,推到二人面前,温声道:“既如此,便按慕丞相所言,重新核对清楚再来回话。”
“是是是!下官遵命。”二人连忙接过,头垂得更低。
还没等二人退下,去审讯钟府管家的空青回来了,看到身旁的官员们,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