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官埃莉诺拉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让伊莎瞬间从与高阶文明接触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净化派领袖……目前的状态?”伊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紧紧盯着大厅中央那幅星图和那个扭曲的能量虚影。
埃莉诺拉的神色依旧平静,但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与凝重。“是的,凯尔博士。你们所知的‘净化派’领袖,马库斯·索恩元帅,他早已不是他自己了。”
她轻轻一点,星图放大,聚焦在联邦核心星域的一颗高度军事化的星球——“钢铁信念号”星堡。那是索恩元帅的大本营,也是“净化派”力量的核心。
“根据我们的长期观测,‘灵能催化器’——你们称之为‘圣物’——并非简单的工具或武器。它是‘秩序之敌’精心设计的……‘载体’或者说‘鱼钩’。”埃莉诺拉的声音如同在陈述一个宇宙定律,冰冷而客观,“它利用智慧生命对力量的渴望,选择最具影响力、同时又心存偏执与巨大野心的个体进行深度绑定与……侵蚀。”
随着她的话语,大厅中央那个扭曲的能量虚影开始变化,逐渐显现出一个依稀可辨的人形轮廓——正是马库斯·索恩元帅那刚毅却带着一丝狂热的面容。但这面容很快被无数蠕动的、暗红色的能量触须所覆盖、渗透,他的眼睛变成了两个不断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索恩元帅在接触‘催化器’的初期,或许还保留着部分自我意志,认为自己在利用这股力量‘净化’人类,带领文明走向‘进化’。”埃莉诺拉继续道,“但很快,他的意识就被‘秩序之敌’的碎片——一个贪婪、混乱、以情绪和灵能为食的次级实体——逐渐吞噬、替代。现在操控‘净化派’和那庞大灵能军队的,本质上已经是那个寄生体。索恩元帅……只是它披在身上的一层皮囊,一个用于迷惑众生的傀儡。”
伊莎感到一阵反胃和深深的悲哀。她虽然早已怀疑“圣物”的本质,但听到一位受人尊敬的(尽管理念不同)联邦元帅落得如此下场,依然感到难以接受。这比单纯的敌人更加可怕,这是一种从内部、从精神层面的彻底腐化。
“所以,‘净化派’的疯狂行为,强行推行‘欢宴’,镇压一切异议……都是为了给那个寄生体提供更多的‘食粮’?”伊莎的声音干涩。
“准确地说,是‘精炼过的食粮’。”埃莉诺拉修正道,“混乱、恐惧、绝望、乃至被扭曲的狂热,这些极端情绪和灵能,是‘秩序之敌’及其衍生物最偏爱的能量。‘催化器’不仅放大灵能,更在潜移默化地扭曲灵能者的心智,使他们更容易产生并释放这些负面能量。整个‘净化派’控制区,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为寄生体提供养料的……养殖场。”
这个比喻让伊莎不寒而栗。无数被蒙蔽、被强迫的民众,竟然成了滋养怪物的饲料!
“我们必须阻止它!”伊莎握紧了拳头,眼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虚空之锚’能够切断这种联系吗?就像它在测试中稳定能量那样?”
埃莉诺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虚空之锚’的原理是正确的。它的‘稳定场’能够极大削弱寄生体与‘催化器’、与外部灵能网络的联系,甚至能暂时隔绝‘秩序之敌’本体(如果它关注此地的话)的视线。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要彻底净化索恩元帅——或者说他体内的寄生体,仅仅依靠你们目前的原型机是远远不够的。寄生体已经与他的灵魂深度纠缠,强行剥离或净化,很可能导致宿主瞬间崩溃,甚至引发寄生体的最后反扑,造成难以预料的破坏。而且,‘催化器’作为‘秩序之敌’的造物,其核心很可能具备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伊莎的心沉了下去。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需要更强大的‘虚空之锚’。”埃莉诺拉肯定地说,“一个足以覆盖整个‘钢铁信念号’星堡,并能持续运行足够时间的完整版。同时,我们需要找到‘催化器’的确切位置,并了解其核心保护机制的运作方式。这需要精确的情报和……一个潜入其核心区域的机会。”
她再次挥手,星图上标示出了几条隐秘的航线和一个闪烁着微弱信号的点。“这是我们观测到的、一条未被‘净化派’完全控制的、可以接近‘钢铁信念号’的隐秘路径。同时,我们监测到星堡内部存在一股微弱的、持续抵抗寄生体精神控制的灵能信号源。那可能是你们潜在的内部接应者。”
情报!至关重要的情报!星海共同体虽然没有提供直接的武力支援,但他们提供的这些信息,无疑为伊莎她们指明了方向,大大降低了行动的盲目性和风险。
【信息价值评估:极高。确认了最终目标(净化寄生体)及核心难点(规模与精度)。提供了可行的行动路径(隐秘航线)与潜在盟友(内部抵抗信号)。】诺亚迅速分析了获得的信息,【建议:接受星海共同体的‘引导’,以此为基础制定下一步行动计划。】
伊莎深吸一口气,看向埃莉诺拉:“仲裁官阁下,感谢您提供的宝贵信息。我们需要返回工坊,与同伴商议,并着手建造更强大的‘虚空之锚’。”
埃莉诺拉微微颔首:“这是明智的选择。星海共同体不会直接介入你们文明的内部事务,这是我们的原则。但我们会在信息与宏观策略上,继续为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引导’。请记住,你们并非孤军奋战,宇宙中仍有目光,注视着光明与黑暗的交界。”
她递给伊莎一枚小巧的、如同水滴般晶莹的晶体。“这是一个单向通讯器,当你们需要进一步的‘引导’,或者面临无法理解的‘秩序之敌’现象时,可以通过它联系我们。但使用次数有限,请谨慎。”
会晤结束。伊莎带着沉重却又充满决心的心情,返回了“星梭号”。手中那枚水晶通讯器冰凉剔透,却仿佛重若千钧。
归程中,她与诺亚以及远在“铁砧”工坊的莉娜、霍克进行了紧急通讯,分享了从星海共同体获得的情报。
“他娘的!索恩那老小子居然被怪物附身了?!”霍克在通讯那头咆哮,“怪不得‘净化派’行事跟疯狗一样!这下目标明确了!干它娘的寄生体!”
莉娜则更关注技术问题:“覆盖整个星堡的‘虚空之锚’……这工程量太大了!我们需要更多的稳态灵晶,更庞大的能量源,还有……时间!不知道那个寄生体会不会给我们足够的时间。”
【根据新情报重新规划。优先级:1. 利用星海共同体提供的路径,派遣侦察单位确认内部抵抗信号真实性并建立联系。2. 全力搜集资源,加速大型‘虚空之锚’的设计与建造。3. 研究针对‘催化器’核心保护机制的应对方案。】诺亚给出了清晰的行动纲领。
“星梭号”再次驶入破碎星环的黑暗之中,但这一次,船上的人心中都亮起了一幅更清晰、也更残酷的作战地图。他们知道了敌人真正的面目,知道了目标的艰难,但也知道了前进的方向。
回到“铁砧”工坊,几乎没有停歇,新一轮更加紧张、规模更大的建造与准备工作立刻展开。霍克几乎动用了他在破碎星环所有的关系和渠道,不惜代价地搜集一切可用的稀有材料和能源核心。莉娜和诺亚则开始设计大型“虚空之锚”的复杂结构,并将其模块化,以便于运输和快速部署。
而伊莎,则在为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做准备——她将亲自带领一支精干的小队,乘坐经过伪装的“星梭号”,沿着星海共同体提供的隐秘航线,潜入“钢铁信念号”星堡附近星域,尝试与那个内部的抵抗信号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