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陈曦陷入沉思。
信号枪……
原来，从一开始，林清风的目标就不是单打独斗，而是通过一个精准的信号，集结所有蛰伏的空头资本发动一场围剿。
他那二百万的融券卖单，不是主攻，而是发动总攻的指令！
下午三点整。
交易所的钟声在系统中敲响，宣告一天交易的结束。
网吧里依旧是泡面、香烟和荷尔蒙混合的味道。
林清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东海科技”的K线图，收尾是一根巨大的绿色实体柱。
-10%。
跌停。
卖一的位置上，堆积着一串极长的绿色数字，那是数千万等待出逃却找不到出口的绝望资金。
成交量，创下新高。
换手率，高到离谱。
今天，这支股票让无数人血本无归。
手机的震动将林清风的思绪拉回。
屏幕上还是“陈曦”两个字。
来电接通后，那头的声音不再有任何惊慌，只剩下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的虚脱和敬畏。
“清风……收盘了。”
陈曦的声音很干，语调没有半分起伏。
“跌停封死，卖一封单超过三千万元。”
“你融券的二百万，按照收盘价平仓计算，账面浮盈二十九万三千。”
她顿了一下，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
“你最初那一百万的持仓，早上集合竞价卖出后，盈利四千元。”
“轧差计算，你今天一天……净赚二十九万七千块。”
二十九万七千块。
这个数字从陈曦的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惊呼都更有力量。
一天。
用别人给的一百万本金。
林清风没有去看账户上那个红得刺眼的盈利数字。
他关掉所有行情和交易软件，将那枚白色的U盘从主机上拔了下来。
对他来说，这串数字只是一个结果，一个计划完成的证明。
他站起身，将桌上已经冷掉的泡面桶和空了的矿泉水瓶一起扔进旁边的垃圾箱。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身上，走出了这个喧嚣的网吧。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城中村的巷子里，各种小吃摊的油烟味混杂着廉价的香水味，路灯昏黄，拉长了行人的影子。
下班的工人骑着电瓶车匆匆而过，路边的孩童在追逐打闹，水果摊的老板正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
这里是沪市最真实的底层，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他走在这片充满生活气息的街巷里，身上那股凌厉的气息，被周围的嘈杂冲淡了许多。
几分钟前，他还在资本市场里主导了一场多空绞杀。
几分钟后，他只是一个走在回家路上的普通年轻人。
口袋里的老旧诺基亚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单调的和弦铃声。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小琳。
林清风接起电话。
“清风，你忙完了吗？”
苏小琳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暖意。
“我今天下班早，买了你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刚煮好，你快回来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清风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一个正蹲在地上给孩子擦鼻涕的母亲，之前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他的声音也跟着放缓，变得柔和。
“嗯，在路上了，马上就回。给我留点醋，要老陈醋。”
“知道啦，还给你烫了点小青菜，就等你啦。”
这几句简单的对话，让他从金融市场的博弈中抽身，重新回到了现实里。
他的世界，不只有涨跌停和多空博弈。
还有一盏等他回家的灯，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挂掉电话，林清风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然而，他还没走出巷口，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剧烈震动起来。
来电的，是陈曦。
林清风皱了下眉，以为是魏江那边有什么盘外的动作。
电话一接通，陈曦那压抑着极致情绪的声音就冲了出来。
“清风！你……你先别回家！”
“怎么了？”
“出大事了！”她的声音都在发飘，“刚才！就在刚才！南英资本的赵总，赵一凝！她亲自打电话到我的私人手机上！”
南英资本。
赵一凝。
这七个字，带给林清风极大的震撼。
在整个沪市，乃至全国的私募圈，南英资本就是行业最顶尖的存在。
而“赵一凝”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传奇。
传闻她以狠辣精准的风格着称，被圈内人敬畏地称为“南英女王”，其掌管的资金规模，是一个以百亿为单位的惊人数字。
陈曦的声音里，充满了对这个名字的崇拜和敬畏。
“她……她就是今天和你一起做空的另一个主力！而且是资金量最大的那个！”
“她说，你选择的卖出时机，非常准，她很欣赏。”
陈曦努力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现在就在‘云顶会所’等你，想和你喝杯茶，聊一聊……怎么分配这次的利润。”
半小时后。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沪市外滩一栋摩天大楼的地下车库。
林清风走进了那部需要专属门卡才能启动的电梯，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云顶会所。
全沪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只对极少数人开放。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厚重的檀木门被侍者从内推开，门外的喧嚣与繁华被彻底隔绝。
这是一个巨大的观景茶室。
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整个沪市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在脚下铺展开来。
远处的东方明珠和环球中心，在这片广阔的视野里，也显得不再那么庞大。
茶室里，只坐着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中式长衫，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气质冷淡，却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她就是赵一凝。
她面前的黑檀木茶海上，一套紫砂茶具正升腾着袅袅的白烟，空气里弥漫着顶级武夷山大红袍的醇厚岩韵。
赵一凝看见林清风，没有起身，只是抬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她的目光在林清风身上停留了几秒，审视着这个穿着普通外套，和楼下任何一个路人没什么区别的年轻人。
林清风在她对面坐下，神色平静。
赵一凝亲自提起茶壶，将一杯琥珀色的茶汤斟入他面前的闻香杯，动作娴熟流畅。
“今天下午的卖盘，有三成，是我的指令。”
她的声音和她的气质一样，平稳无波，却有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
“你那笔二百万的融券单，下的很巧妙。它精准地触发了市场早已积蓄的全部抛压。”
她没有问林清风的身份，也没有问他的来历，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魏江已经完蛋了，东海科技这支票，明天开盘除了跌停，没有第二种可能。但是……”
她话音一转，将自己的茶杯放下，杯底与茶盘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如果反扑，会制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不喜欢处理烂摊子。”
赵一凝抬起头直视着林清风。
“明天，我需要一个干净利落的收尾，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
她看着林清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告诉我，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作为最先行动的奖励，这次的收益，你可以优先挑选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