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沈川大军顺利与萧旻所部汇合。
当看到装有鞑靼首级和战利品的马车,一车接着一车运入军营时,萧旻部所有将军都惊呆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明白,跟沈川的东路军一比,自己真的不算什么。
尤其那些从鞑靼人身上剥下的甲胄,无不在证实这场战争有多残酷。
中军大营内,沈川跟萧旻见面,简单寒暄过后,便一起在沙盘前商量接下来的局面。
其实,萧旻根本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他急功好利的举动,差点毁了沈川这次出塞收复河套的全盘计划。
若非他侥幸借助鞑靼内乱,一鼓作气歼灭河套平原各部主力,就凭萧旻放弃自身加固的据点,强攻朔方城,极有可能导致这次河套之战满盘皆输。
不过这次不可控的意外,也给了沈川新的启发,那就是对所谓的盟友不可全盘信任,以及自身实力还是不足。
萧旻,已经在他日后河套发展计划中,从首选结盟目标退为备选了。
“贤弟,你一战全歼河套主力,此等战功若是上报,朝野必然震动啊。”
“萧兄过誉了,沈某也就侥幸而已,当不得这般夸赞,
此次河套大捷,乃是东路军和龙门卫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
萧旻发现沈川并没有因为此次河套之战大获全胜而有半点自满,相反却是表现的十分平静,简直不符合这个年纪。
事实上,沈川也确实没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
如今的鞑靼部,早已不是当年纵横东西欧,被西方世界誉为上帝之鞭的蒙古帝国了。
它已经沦为一个分崩离析,千疮百孔,宛若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部落,早已是日薄西山。
打赢这样一个没有中央集权调度的马群之主,对沈川而言,也是在意料之中。
他未来真正要针对的敌人,是在辽东地区已经崛起的建奴,这才是一个真正可怕的敌人。
收起那些想法,沈川继续问道:“朔方城内现在多少兵马驻守?是何人统率?”
萧旻回道:“经查,朔方城内的守军不下八千,但真正能战的怕是已经不足五千,
统领是托达部麾下第一副将,元黎华,敌军有不少火器火炮,守城器械也是一应俱全,
我曾数次强攻都失败,反倒折损了近千弟兄。”
沈川:“朔方,是漠南鞑靼人的精神支柱,他们的王庭就在那里,强攻是最下策。”
萧旻叹口气:“悔不听贤弟之言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这般急功好利。”
沈川:“萧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懊恼也无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将朔方城收复结束这场战争,
都快四月了,我们已经没多余时间继续耗下去。”
“实不相瞒,我是乱掘地挖道的方法都用了,但朔方城下的基石实在坚硬无比,根本挖不进去。”
沈川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萧旻:“贤弟你说。”
沈川吐出两个字:“劝降。”
“什么,劝降?”
萧旻有些不可置信。
“贤弟别开玩笑了,元黎华此人是绝对不会投降的,他誓死忠于托达部。”
沈川却笑了:“托达部都灭了,他打算忠于谁啊?”
萧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托达主力已经被贤弟在天鹰峡一把火全烧了,
既然如此,那他元黎华确实没理由继续坚守。”
沈川:“事不宜迟,明日我便与萧兄一起去城外劝降元黎华。”
萧旻用力点头:“好,明早我就跟你一起去劝降,他若识相,看到得知托达部被歼灭,就应该放弃抵抗。”
……
翌日清早,朔方城门外,沈川和萧旻带着几十骑亲卫,风风火火来到朔方城楼下。
仰望一眼城墙上刚修补好的开垛口,沈川大声喊道:“我要见你们的主将,元黎华,立即让他出来见我!”
话音一落,元黎华的身形浮现在垛口前:“卑鄙的汉人,你们来做什么!”
元黎华的声音裹着凛冽的寒气,城墙上的鞑靼士兵纷纷张弓搭箭,箭尖直指城下。
火铳手也已经点燃火绳,将铳口对准了沈川跟萧旻,随时等候命令就扣动扳机。
沈川却未动声色,只是抬手示意身后亲卫,两名骑士随即翻身下马,合力扛着一个黑布覆裹的木笼上前,重重顿在城门正中。
“做什么?自然是送你一份大礼。”
沈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城上的风声。
“元黎华,你可知,你们的族长托达所部六万兵马,已经在天鹰峡一战中,被我东路军尽数剿灭?”
城上的元黎华瞳孔骤然一缩,握着城墙垛口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休要胡说!族长雄才大略,麾下勇士无数,岂会折在你等这些卑鄙的汉人手里!”
“胡说?”沈川冷笑一声,抬手指向木笼,“那就自己看清楚。”
亲卫上前,一把扯下笼上的黑布。
布下并非什么珍宝,而是一颗浸泡过石灰,面色青紫、双目圆睁的头颅。
那熟悉的发辫、颧骨上标志性的刀疤,正是元黎华追随多年的托达部首领,托达!
“族长!”
城墙上瞬间响起几声惊呼,几名托达部鞑靼勇士当场红了眼,手中的弓箭也微微发颤。
元黎华死死盯着那颗头颅,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方才的戾气瞬间消散大半。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已被茫然与绝望取代。
托达一死,托达部群龙无首,又经天鹰峡一把大火,早已是死绝了的局面。
他趁脱脱死亡的契机,迅速派兵抢占的朔方,只为等托达归来助他成为新的可汗。
可如今,元黎华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
由于二人隔着较远距离,加之沈川已经不是那晚狼狈模样,元黎华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见他神色松动,沈川立马趁热打铁道:“元将军,你是条汉子,麾下士兵也都是血性之人,
可如今托达部已亡,你们坚守孤城,不过是白白送命,
我朝向来善待归降之人,若你愿开城,我可保你部众性命无忧,更可奏请朝廷,
给你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你还要让托达部的种子跟着你一起陪葬?”
城墙上陷入死寂,只有风卷着沙尘掠过。
元黎华望着城下的木笼,又看了看身边面面相觑的士兵,
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沙哑,朝着城下喊道:“你……所言当真?可保我部众周全?”
沈川朗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沈川以东路军主帅的名义起誓,只要你开城归降,绝不伤你部众一人!”
元黎华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也已褪去。
他抬手示意城上士兵放下弓箭,声音传遍了城墙上下:“好,我……需要时间考虑,明日再给你答复。”
沈川点点头:“可以,明日辰时,我在此等元将军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