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川开始安置流民到治下各地之际,东路境内,一场专门针对沈川的风暴即将席卷全境。
十月初九,东路景盛学堂内。
一名头发乌黑,年约四十的儒士,正站在讲台前,慷慨激昂的鼓动座下学子。
他叫周观研,宣府颇有名望的儒士,在士子之中颇具威望!
“诸位,尔等皆是有才之士,十年寒窗只为一招冲天,大展鸿图,
但有人却打算极其羞辱的手段侮辱你等士子,你说这样的人,你们愿意把他引入东路么?”
“我想诸位已经明白我说的是何人了,没错,就是那个杀害靖边镇所有士绅的沈川,
他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勾结阉党陷害为民请命的昔日老上司谢怀锦,谢兵备!”
“谢兵备多好的一个人啊,自他坐镇保安州以来,是兴办学堂,开垦荒田,将保安州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就是因为沈川这个白眼狼,与阉党一起诬陷谢兵备,致使谢兵备白白枉死,我大汉就又少了一个好官啊!”
堂下学子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本就属于人生之中最热血,最正义感爆棚的时期,也是最容易被鼓动情绪的年纪。
经台上儒生这么一说,学堂内几十名学子满脸愤慨,恨不得直接把沈川这个奸贼碎尸万段。
“沈川何许人也?走狗耳!”
“他出身破落军户,自小不好读书,喜欢流连于市井之间,后入保安州卫所从征漠北,
不想却以逃卒身份回到关内,靠着几颗捡漏的鞑人首级混迹成堡长,后行贿阉党,假冒军功成为靖边千户,
自此其狼子野心彻底暴露,为了私吞霸占靖边二十三家良田家业,
不惜将他们全家尽数灭门,此等罪行自我朝立国以来三百七十余载都实属罕见。”
“也许你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你们会觉得这事不关己,那接下来要说的可就跟你们息息相关了,
你们可知道,靖边镇的士子,是怎么被沈川折磨的么?!”
“沈川贼子居然以科考作为要挟,逼迫当地学子去府衙当吏员。”
他停顿片刻,看到学子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看向自己,这才继续道:“《礼记》有云:士志于道,士者,当以道义自任,以天下为己任,
非止于识文断字,更当明德修身,通晓圣贤之道,此乃为士。”
紧接着,周观研的声音渐渐提高,不断在讲堂内回荡:“而今世风日下,竟有人以功名为挟,
强迫吾辈士子经营吏务,与我圣人主张背道而驰,实乃本末倒置,不可取也。”
说到这里,周观研竟是猛地拍案,惊得前排几个学子浑身一震。
“尔等可知,吏者何物?”周观研冷笑一声,“不过是些粗通文墨,专事案牍劳形之辈,
终日与铜臭为伍,与市井之徒周旋,
其言谈粗鄙,其行止猥琐,何堪与士人并列?”
“尔等且看。”
周观研又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展开,
“此乃吏员所拟公文,字如蚯蚓爬行,文理不通,贻笑大方。”
同时又将素帕递给前排学子传阅,“而士人所书,笔走龙蛇,文采斐然,二者岂可同日而语?”
“更遑论,吏员终日周旋于钱粮刑名之间,心术难免不正。”
周观研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隐秘之事,
“吾尝闻某县吏,借征税之便,鱼肉乡里;
又闻某府吏,贪赃枉法,终至身陷囹圄。
此辈心性,岂能与我等读圣贤书者相比?”
他踱步到窗前,背对学子,声音忽然变得深沉:“昔日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吏员之流,终日计较锱铢,心中哪有仁义二字?而我辈士人,心怀天下,志在苍生。”
周观研转身,目光灼灼:“尔等寒窗苦读,难道就为了有朝一日屈居人下,做那点头哈腰的刀笔吏吗?”
“不愿!”
学子们齐声应答,声震屋瓦。
周观研击节赞叹:“记住尔等今日之言,
他日若见同窗中有自甘堕落者,当以今日之志劝诫之。”
他走回讲台,语气转为严肃:“昔有王生,才学出众,却因家境所迫,入县衙为吏,
不出三年,言语粗俗,举止轻浮,昔日同窗见之,无不扼腕叹息。明珠暗投,莫过于此。”
“故而,吾常告诫学子,宁可清贫守志,不可浊富失节。
“纵使家徒四壁,只要胸中有圣贤之道,仍是高人一等。”
“反之,纵使腰缠万贯,若沦为吏员之流,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他忽然提高声调:“尔等可知为何朝廷开科取士,
即便本朝已废除吏不得为官的旧历,却还是罕从吏员中选拔官员?”
学子们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盖因吏员心术已坏,不堪大用!”周观研斩钉截铁,“彼辈终日与铜臭为伍,眼中只有利益二字,何谈治国平天下?
而我辈士人,自幼诵读圣贤之书,胸中自有乾坤,此乃天壤之别!”
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身着小吏服饰的人匆匆走过。
周观研借机指着窗外:“看那些吏员,行色匆匆,形貌猥琐,尔等愿意日后成为此等模样吗?”
“不愿!”
学子们的回答更加响亮。
周观研满意地捋须微笑:“士农工商,各有其分,
尔等既入儒门,当以圣贤为范,切莫自降身份,沦为下流,
今沈川贼子倒行逆施,欲要以此折辱我东路士子,尔等身为士人,
可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名言乎!”
话音一落,当即便有名学子起身满脸愤慨道:“我等宁可身死于屠刀之下,也断不会自堕为吏卑躬屈膝,
沈贼若敢折我士子尊严,我等学子宁弃笔墨,誓死与其周旋到底。”
学子名叫苏墨,十七岁,去年乡考顺利考取秀才功名,是东路少有的神童,得到各大士绅的鼎力支持。
此刻他被周观研一番洗脑后,可谓是义愤填膺,已经视沈川为洪水猛兽,断不能让他进入东路祸害士子。
他的话也很快引起其余学子的热情,一个个在课堂内慷慨激昂批判沈川倒行逆施的行径。
谁也没发现,见到此情此景的周观研,嘴角微微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的目的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