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平静的话语,如同一颗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波风水门那即将崩塌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继续吗?
这个问题,仿佛带着千钧之重,狠狠地压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水门低下头,看着祭坛上那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啼哭不止的儿子,又看了看怀中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妻子,一股无力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是他作为四代目火影,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也是最痛苦的破局之法。
牺牲自己,封印一半的九尾;
牺牲儿子的未来,保全村子的人柱力威慑。
这是一个英雄的抉择,也是一个父亲的悲歌。
林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转过身,缓步走到玖辛奈的身边,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她毫无血色的额头上。
“你在做什么?”水门下意识地警惕起来,尽管他知道,以对方刚才展现出的实力,若想加害,他根本无力阻止。
“别紧张,水门。”林启的声音依旧平静。
话音落下,一股温和而圣洁的、宛如初春暖阳般的光芒,自林启的掌心绽放而出。
这股力量并非查克拉,它更加纯粹,更加本源,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
【反转术式】。
源自另一个世界体系的、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治愈之力,在林启的手中,展现出了它真正的神迹。
在水门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玖辛奈那因为生命力过度流逝而变得干枯的红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恢复了些许光泽。
她脸上那死灰般的苍白,也渐渐被一丝微弱的红润所取代。
原本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有力了起来。
“这……这是……”水门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医疗忍术的认知。
就算是纲手大人,也绝对无法做到如此立竿见影、近乎起死回生的效果!
“我暂时稳住了她的生命体征。”
林启收回了手,站起身来,但他的话语,却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水门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残酷,“漩涡一族的生命力确实强大,但被强行抽出尾兽,相当于整个‘容器’都被打碎了。我现在的治疗,就像是不断地往一个漏水的木桶里加水,能够维持她的生命,却无法阻止生命力的本质在不断流逝。”
林启的话,让水门的心,再一次沉入了谷底。
“一旦我停止治疗,”林启的目光转向他,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一切,“她还是会不断地衰弱,直至……死亡。”
水门抱着妻子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他明白了林启的意思。
玖辛奈的命,被暂时吊住了,但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她的头顶,从未离去。
“那么,现在回到刚才的话题。”林启的声音将水门的思绪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将九尾封印到鸣人体内,你真的认为这是合适的选择吗?”
“……”水门沉默了。
如果说之前他是别无选择,那么现在,玖辛奈的一线生机,让他那颗已经赴死的内心,重新出现了动摇。
“你考虑过后果吗?”林启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将血淋淋的现实剖开在了水门面前。
“村子里的暗流,远比你想象的要汹涌。你和玖辛奈一旦身死,谁来保护鸣人?三代火影吗?他老了,心也软了,他护不住鸣人。更何况,还有一个志村团藏在虎视眈眈。”
“团藏……”这个名字,让水门的金色瞳孔猛地一缩。
“这次的九尾之乱,疑点重重。”林启继续说道,“那个袭击你的面具男,拥有时空间忍术和写轮眼。而九尾的眼中,也浮现出了写轮眼的痕迹。
这一切,都必然会将矛头,指向木叶村内另一个拥有写轮眼的家族——宇智波。”
“一旦你夫妇二人战死的消息传开,在有心人的操纵和煽动下,宇智波一族,必然会成为全村人怀疑与仇视的对象。到时候,为了自保,也为了家族的尊严,他们会怎么做?”
林启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水门的心上。
他不是愚笨之人,相反,他极其聪慧。
林启所说的这一切,他其实隐约都有想到,只是在之前的绝境之下,他根本没有时间和余力去细想。
而现在,被林启赤裸裸地点出来,他才悚然发现,自己为村子和儿子铺设的未来,是何等的可怕。
“你的儿子,漩涡鸣人,作为九尾人柱力,在和平时期,是威慑他国的‘兵器’;但在村子内部矛盾激化时,他就是‘妖狐’的化身,是所有仇恨与恐惧的宣泄口。再加上你四代火影之子的身份……你觉得,团藏会放过这么一个完美的、可以被他掌控在手中的‘武器’吗?”
“你不敢想的未来,我替你说了出来。”林启看着脸色煞白的水门,“鸣人会在所有人的白眼与孤立中长大,他会被剥夺姓氏,被剥夺父母的荣耀,甚至连得知自己身世的权力都没有。他会被当成工具,被当成怪物,在黑暗与孤独中,苦苦挣扎。”
水门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不敢再想下去。
那样的未来,比死亡本身,要残酷千万倍!
“那……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崩溃的男人,林启终于抛出了他那石破天惊的提案。
“有一个方法,一个看似大胆,却能一举解决所有问题的提案。”
林启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夜幕,望向了木叶村宇智波族地的方向。
“将九尾,直接封印到宇智波一族的族人身上。”
“什……么?!”
波风水门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个提议,实在是太过疯狂,太过离经叛道!
将尾兽交给宇智波?
这无异于将最强大的核武器,交到了一直被村子猜忌和防备的家族手中!
这简直是在动摇木叶的根基!
“你疯了吗?!”水门失声喊道,“那样做……那样做会让宇智波的野心彻底膨胀!村子的权力平衡会被瞬间打破!甚至可能……直接引发内战!”
“不,恰恰相反。”林启摇了摇头,眼神冷静而睿智,“这才是维持和平的唯一方法。”
“宇智波被怀疑,是因为他们拥有写轮眼,却又被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那么,就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足以让所有人闭嘴的‘功绩’和‘责任’!”
“将九尾交给他们,让他们成为人柱力的守护者,甚至是人柱力本身。这样一来,他们就从‘嫌疑人’,变成了‘守护村子的英雄’。所有的猜忌与怀疑,都会不攻自破。而手握九尾这张王牌的他们,也有了足以和村子高层平等对话的底气。双方都有了忌惮,有了相互牵制的筹码,才能维持住村子表面的和平。”
林启的话,如同暮鼓晨钟,让水门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他想到了宇智波富岳,那个男人虽然身为族长,背负着家族的荣耀与野心,但本质上,他同样深爱着这个村子。
这么做,说不定……说不定真的可行!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博,但赌注的另一边,却是儿子的未来,和村子的和平!
就在水门的内心天人交战,剧烈挣扎之时,一股阴冷到极致的气息,从他的背后传来。
那尊因为他使用了“尸鬼封尽”而召唤出来的死神虚影,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它那苍白而巨大的手臂,伸向水门,想要将这个凡人的灵魂,彻底拖入自己的腹中!
水门感受到了那股无可抗拒的拉扯力,生命力正在以最后的速度被抽离。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
然而,就在死神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一直背对着死神的林启,只是缓缓地,回过了头。
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都没有散发出来。
他只是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平静地,看了那尊执掌死亡的神只一眼。
就是这一眼。
死神的动作,戛然而止。
那只即将抓住水门灵魂的苍白手臂,就那么僵硬在了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那双空洞、冷漠、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从眼前这个黑发青年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至高的……“位格”。
那是生命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本能敬畏,是规则对创造者的绝对臣服。
仿佛只要对方一个念头,自己这个所谓的“死神”,就会像尘埃一样,被轻易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死神的虚影,甚至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它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道目光,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
波风水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大脑彻底宕机。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传说中的死神,都为之静止、为之恐惧?
这个男人……林启……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现在,你可以慢慢想了。”
林启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重新看向水门,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顺便一提,玖辛奈的状况,可能也需要重新封印一部分九尾的查克拉进入她的体内,才能真正阻止生命力的流逝,让她活下去。”
这句话,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玖辛奈活下去!
这个念头,瞬间压倒了水门心中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顾虑!
什么火影的责任,什么村子的未来,什么尾兽的平衡……在妻子的生命面前,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妻子,又看了一眼祭坛上哭累了睡着的儿子,最后,他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决绝的目光,看向林启。
短暂的犹豫过后,波风水门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抱着玖辛奈,缓缓地、艰难地单膝跪下,将头深深地埋下。
“林启……”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清楚你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但是,现在……”
“我以四代目火影,以漩涡鸣人之父,波风水门的名义,恳求你!”
“请你……照顾好玖辛奈和鸣人!”